去八队
纯铁牙签

一高一矮的两个孩子正走在路上。矮的那个问高的那个：“你不怕吧？”高的那个说：“我怕个卵毛！你呢？”矮的那个说：“我也怕个卵毛！”两个人便大笑了起来。他们两边都是低矮的松树林子，茅草已经被村子里的人割走，这是山村冬天最好的柴火。厚厚的松针铺在地上，估计不久以后也将被收走。
矮的哪个说：“八队你去过吗？”高的那个说：“暑假的时候我去过的，我和罗军在池塘里钓鱼。”
“钓到了吗？”
“八队的鱼多着呢，鲫鱼肥嘟嘟的。罗军他妈做的鱼很好吃。他们家还有桃树，结得又大又红，一点也不酸。”
“可是现在没有桃子吃了。”
“他们家还有橘子树啊。罗军他妈叫我冬天过去吃橘子。”
“我家本来也有一棵橘子树的，我爸去年栽的，今年没结橘子。”
“明年准结。”
“你放学不回家爸会不会打你？”
“我爸不打，我妈打。”
“那你还不怕？”
“我回去就跟她说我去你家做作业去了。”
“我也这样说。”
“你冷不冷？”
“我不怕冷。”
“我也不怕。”

两个孩子在松树林间的小路上走着，天阴阴的，风很大，吹得树林飒飒作响，他们的脸也被风吹得通红。但是八队是要去的。
“我们跑步吧，跑步就不冷了。”高的那个说。于是他带头跑了起来，矮的那个也紧跟在后面，他们笑着、尖叫着，两手提着就要往下掉的裤子。
“还记得路吗？怎么还没到？”矮的那个问。
“差不多应该是这条路啊，暑假的时候我好象走的就是这条路嘛。这条路在热天走起来非常凉快，路边还能采到蘑菇。”
“有没有山草莓？”
“有啊，甜得很呐。”
“唉，要是罗军没退学就好了。”
“他家没钱，他爸爸又在采石场给石头砸了。”
“罗军的成绩是我们班最好的。你说他不上学会干什么去？”
“他说他要当篾匠。”
“那今天要他给我们做篾枪，我做的篾枪弹性不好，打不到鸟。”
“他肯定做的好。”

“还没到啊？我肚子都饿了。”矮个子说。
“我也搞不明白，我就记得路是这样走的。”
这时候天已经暗下去了，风越来越大，好象要下雪了。两个孩子早就跑不动了，只好相互搀着肩膀，也许这样会暖和些。
“要是你妈打你怎么办？”高的那个问。
“打我就求饶呗，反正这回肯定是要打的。”
“你妈现在肯定是在等你回家吃饭。”
“我妈今天做炖萝卜，把锅子架在火炕上，煮得烂烂的。”
“有肉吗？”
“我妈说肉要留到过年再吃。”
“下雪了！是不是？”
“真的下了！怪不得几天这么冷。好大！”
雪很快漫天飞舞了，象无数的棉絮的碎片，落在树梢，落在路上，落在孩子们的身上，一会儿工夫，大地就变得白花花的。两个孩子开始兴奋了，他们伸出冻得通红长满冻疮的手，想接住那雪花，但是雪花瞬间就在手掌上溶化了。然后他们开始玩把冻僵的手插到对方脖子里的游戏。就这样玩了一会儿，两个孩子想起了去八队的事情，也就不再打闹，而是搀扶在一起，迎着越来越激烈的北风，走在山间小路上。在他们身后，是几串印在薄雪上的脚印。
2003-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