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乌青  


有一天下午在公交车上人有点多但也不是很多的情况下我发现有一个女孩一直在看着我我经过反复确认她的确在看着我于是我对她说:嘿!她说,你想问什么?我说,你是在看我吗?她说,你是乌青吗?我说,是的,但你是谁?她说,我是你的一个崇拜者。我心中一阵激动。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这是我的小说“有一天”系列的第17节,我的名字叫乌青。这个小说的人物有三个人,一个是我自己,另一个就是上面的女孩,她的名字叫任洁,二十五六岁左右,穿着蓝色的衣服(没有特别说明就表示挺漂亮的)。还有一个男人叫董发。
不至于吧?我说,你不会是玩我吧?她说,我累都累死了,哪有心情玩你啊。我说,你真的是我的崇拜者?她说,是啊,要不你给我讲个笑话?我说,我一时想不起什么笑话。她说,那你请我吃饭吧。我说,好吧。我们下车吧。这站刚好是玉林一带,我说,我知道这里有一个叫果皮的餐厅,价廉物美,几净明亮,很不错的。她说,你经常去?我说,不,对我来说还是贵了点,但是我很喜欢这个餐厅,因为那里的菜特别像我妈做的,我一有钱就去。她说,那你现在有钱?我说,是的,我刚刚领到一笔稿费。我们在果皮餐厅坐下,点了些菜,根据菜单,我暗自算了一下价格,大概43元。这是我在果皮餐厅的习惯。我们开始吃饭,我的胃口挺好,一口气吃了一小碗饭和一小粥,然后抬头看她。她说,你这是请我吃饭吗?我还没来得及动筷子,你已经把菜都吃光了。我说,这不是还有鱼吗?她说,就剩下个头了。我说,不是都说鱼头是最有营养价值的吗?但我是不喜欢吃。她说,合着你就把你不吃的剩给我?我说,你,真的是我的崇拜者?她说,你刚才都问了很多遍了,骗你是小狗。我说,那好吧,那你再点一个菜吧,不要害怕,我今天刚刚领到一笔稿费。她有点生气的叫小姐。我说,再点个素菜吧,荤的已经有两个了。她看了我一眼,点了一个西兰花。我心里算到:现在的总价格应该是48元。她说,你今天领了多少稿费?我说,50元。她说,才这么点?我说,其实是51元,但是那一块钱我刚才坐公车用了,其实这路车很容易逃票,我以前经常逃,但是我想今天我领了稿费就不应该再逃了。她又看了我一眼说,都说你挺幽默的。我说,你误会了,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幽默,我确实领了51元稿费。她微微的笑了笑,说,我是一点没觉得你幽默。我说,那你的微笑是什么意思?是鄙视吗?她说,你怎么这么敏感!简直是神经质!我说,对不起,我没幽默好。刚才在车上让我给讲笑话吗,我现在想起一个,是从朋友那听来的,说有一个男人和一头猪沦落到荒岛,那男的很想搞,但是岛上除了那头猪就没别的可搞了,他就想搞那头猪,可是他总是抓不住那头猪,他就每天拼命的满岛追猪,一直追了好几年,终于没有追到。有一天,天空中出现一道彩光,降下一个超级美女神仙姐姐,女神说,上帝被你的事迹感动了,派了我来帮助你,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要求。那个人跪在女神的脚边,泪流满面,说,你帮我抓住那头猪吧。这个笑话我很喜欢,我听了并不觉得好笑,而是想哭,我觉得好感动,感动于那个人的执着。你觉得怎么样?她看着我,并没有笑。我说,你也被感动了?她说,你是不是在说我是猪?我说,没有没有,你怎么是猪呢?我又没有追你,所以你绝对不是那头猪。你是那女神。她说,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抓猪?我说,你还说我敏感神经质,我看你比我更敏感更神经质。我哪有让你去抓猪的意思啊,这不就是一个笑话嘛。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男的?我肯定不是,我再怎么着我也不会去搞猪,大不了手淫,我经常手淫,但我发誓,我从没有想过搞猪。她说,那你说这个笑话什么意思?我说,笑话就是笑话,就是想让你笑。她说,那你自己刚才都说不想笑?我说,我不想笑,但我以为你会觉得好笑。好了好了,算我失败,说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行了吧。我他妈的一直就是个失败者。我说,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崇拜者?她说,你怎么又问了?我不想重复。我说,我写的东西从来没有什么象征或暗示之类的东西,可你怎么来觉得我是象征或暗示呢?她说,那我还怀疑你是不是乌青呢?都说乌青很幽默,但你一点都不幽默,还很傻。我说,你什么意思?我最讨厌女人说我傻了,我他妈的请你吃饭你还说我傻!她说,你哪是请我吃饭?你看,西兰花又被你吃完了。我说,谁叫你不吃的,我还以为你是减肥呢?她说,你什么意思?我的身材用得了减肥吗?你觉得我很胖?我说,你怎么又来敏感这套了。她说,你肯定不是乌青。我说,我不是乌青,那我是谁?她说,谁知道你是谁?说不定你是骗子呢。我说,我骗你什么了我?是你先在公车上看我的。她说,我看看不行吗?你还看我呢!我说,我看你哪了我?她说,谁知道你看我哪了?我突然放大声音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惹急了老子真的强奸你!顿时全餐厅的人的目光都向我射来……

我们坐在路边的台阶上,都不说话,我开始沮丧,想要表达。我说,刚才不好意思,是我不好。其实,我不是真的冲你生气,我这个人是很糟糕的。但是我确实是乌青。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很对不起。你知道吗?你是我这一生遇到的唯一的陌生人自称是我的崇拜者的,我是意思是,我很尊重你,我肯定不会强奸你,就算你脱光衣裳要跟我搞我都不敢碰你,你看我不是连你的手都没碰过嘛。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崇拜者我怎么可能强奸她,那还不如你找二十个民工来强奸我呢!你不知道当你说你是我的崇拜者的时候我有多激动。你让我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就算你让我去抓一头猪我也一定会帮你抓住。我说过我一直是一个失败者,我很穷,所以我才经常坐公车逃票,但是我今天没有逃,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不是真的想逃,而是确实没有钱!如果有钱,我肯定不会逃票,我甚至会多投几个硬币进去,当然如果有钱,我就不想坐公车了,因为公车太挤,挤得我都想死掉,中国人太多,每当坐公车的时候我就发自内心的支持计划生育政策,我就会选择打的,我觉得打的比自己开车还要方便,当然也不一定,有时候有些地段就很难打到车,有一次我打了一个小时都没打到,打得我都想死掉。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我不坐公车我又怎么能碰到你呢?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啊。好象成都将要推行公车IC卡了,其实我在杭州上学的时候杭州就已经用IC卡月票,可是用了没多久就没有用了,为什么呢?因为它不方便,当很多人挤着上车的时候哪来得及一个个刷卡啊,所以杭州IC卡月票虽然是IC卡月票依然像普通月票那样给司机看一下就行了,根本不刷,刷卡的机器也坏了,我想成都的结果大概也差不多,不过IC卡月票肯定比现在的月票好看,所以如果我到时候有钱我也愿意买一张IC卡月票,好象说是要50每月,现在的月票是40,有钱就不在乎这10块钱了。我在杭州上学的时候经常用游戏币冒充一圆硬币去投,还被抓住了两次,你看我这个人多倒霉,对不起,我扯公车就扯了半天,你是不是听烦了,如果你听烦了我就不说了,如果你没有听烦我就再说点吧,昨天我还在27公车上看到一个中年女售票员她遇到上来的几个熟人就光明正大的让他们不要买票了,我觉得那个售票员真不好,我当时就想,要不要打电话举报呢?但是想了想没有打,因为我觉得自己经常逃票也不好。我又扯淡了,我想想我想说的核心是什么?操,还一时想不起来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罗嗦,像唐僧一样?其实昨天我和朋友在体育馆对面,也就是四川省博物馆旁边的露天茶座喝茶遇到的一个和尚,那才叫罗嗦,真的像唐僧一样,长得也像,说什么我那朋友特别有佛缘,拿出一个什么符要送给他,然后又说唧唧歪歪没完没了说他什么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路过此地,让我那朋友意思一下,就是要钱,我那朋友说没钱,他就又说什么他看上去就怎么怎么善良,不仅现在善良,而且上辈子也很善良,反正就一定要钱意思意思一下,说无论多少关键是心意,一毛钱也行一百万也行……对了,我现在想起来了,其实我想说的我已经说了,就是我很穷,当然我知道当着一个崇拜者的面说自己很穷是很装逼的,但是我不是装逼,我真的很穷,但是穷又怎么样呢?正如卡夫卡所说,饥饿表演在近些年已明显受到冷落,可我不是饥饿艺术家,我只是写诗和小说的人,除此之外我也实在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小时候,我爸爸对我说,记住,孩子,将来无论做什么事情做好了就是可以的,但是现在我好想对我爸爸说,爸爸,您忽略了一样东西,就是写诗。写诗写好了也不可以啊,而我恰恰选择了写诗,而这是唯一做好了也不可以的事情。所以我也写小说,但是我的小说跟诗差不多,杨黎说,诗和小说是一样的,所以我这样写小说也成死路一条。当然我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期望,那就是奇迹的发生,我是相信奇迹的,小时候当我最无助的时候奇迹就会发生,但是现在好象不灵了,奇迹越来越难以出现,但是今天奇迹终于又发生了,就是我遇到了你,其实遇到你之前也刚刚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奇迹,就是我收到51元的稿费,我都不知道这稿费是哪来的,可能是编辑部寄错了,管它呢,反正我拿到。如果你问我今年我赚了多少钱,那我就告诉你吧,就是这51元。然后我就遇到了你,所以我就请你吃饭,当然菜主要是我吃,我一直在心中算着价格,但是我的数学没学好,居然算错了,我以为是48元,没想到是52元,所以刚才我说没有2元零钱,其实是骗你的,真实的情况就是这样。我欺骗了你,本来我计划这顿饭是完全我请的,但是还是让你出了2元,真不好意思,算我跟你借的,下次我一定还你。但是我现在身上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我要坐公车回去,你可不可以再借我2元,为什么是2元而不是1元呢?因为我要在九眼桥换一趟车,而且说不定碰到的只有空调车,所以你要是借我再借4元,也就是总共借了我6元。那我就会非常安全的回到家,除非末班车都没有了,那就没有办法了,难道我要跟你借打的钱?那是绝对不可以的,我也没有想过,再说我住得相当远,从这里打的回去大概需要17元。最后我还想问一句:你真的是我的崇拜者吗?

任洁的脸色已经苍白,她深呼了一口气说,好吧,首先我相信你是乌青。其次,我再次重申我是你的崇拜者,即使你的废话差点让我自杀,但我还是忍了,因为我是你的崇拜者。那一刻,如果有人问我北在哪?我铁定不知道(平时我也不知道)。我说,你现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去抓猪!任洁说,那你帮我去打个人吧?我楞了一下,什么?打,打人?打谁啊?任洁说,当然是打人,难道让你帮我去打猪?传说你很幽默也很暴力。幽默上你实在是让我失望,希望暴力上你不要让我失望。我无语,心中暗自思索:此乃何来传说?任洁说,有个男人长得很猥琐,他总是骚扰我。我要你帮我狠狠地揍他一顿。我说,什么骚扰?是性骚扰吗?如果是性骚扰你可以告他的呀。任洁说,你别打岔行不行?不是性骚扰,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啊?我说,你什么意思?任洁说,你听我说完,那男人整天追着我缠着我哭着喊着说喜欢我,你说有多讨厌啊!我说,完了吗?任洁说,完了。我说,那我可以说了?任洁说,说吧。我说,有人追你,你就找人打他?这是不是不太好?任洁说,就像你说的那个不好笑的笑话,你觉得那男人执着,但你们有没有想过那头猪的感受?整天被一个人追着多痛苦啊?我说,难怪刚才你觉得我暗示什么呢,但那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有这码事。任洁说,你还说!我说,好好我不说了。我说,我确实没有想过那头猪的感受,但你不是猪你是我崇拜者,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打他,你跟他明说不喜欢他不就完了吗。任洁说,我说了多少遍了,根本没有用,那人太执着了。我说,可是……。任洁说,你是不是不敢啊?如果不敢就算了!还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呢!还说你暴力呢!我说,好吧好吧,那就打吧,什么时候?上哪打?任洁说,就现在,我们打的去他家。我说,不是吧,去他家打?任洁说,你放心,他家就他一人,我清楚得很。我说,你确定?任洁说,确定。万一他们人多,我们大不了就走呗,他们又不会二话不说就打你,你怕成那样至于吗?我说,谁说我怕了?走就走!任洁说,等等,你就这样空着手去?我说,什么意思?任洁说,你至少带点家伙吧!你不是暴力吗?我说,带什么家伙。任洁说,这样吧,我们去超市买把水果刀,这样显得很暴力,能把他给吓着,省得他以后再烦我。我说,我没钱啊。任洁说,你放心,钱我出,打完了再给你4元钱坐公车,下次不用还了。我笑着说,那好吧,我可能还能剩下2元,甚至3元,如果他那有直达我家的公车的话。最后我想再问一次,你真的是我的崇拜者?任洁拉着我的衣服说,走吧……

小区很幽静,我在任洁后面,衣服里揣着一把水果刀。走到一栋楼底下,进入一个单元,上楼。到了6楼,任洁站住了,指着一扇门,降低声音对我说,就这儿。我说,哦。然后,任洁按响了门铃,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我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走过来,接着,咯噔一下,门开了。
一切瞬间定格:站在我面前的男人就是董发,他终于出场了。他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并无任洁所说的猥琐形态,甚至相当舒服。他先看到任洁,表情相当惊诧,然后他看到我,表情异常夸张,仿佛爆发出一种剧烈的惊喜之前的样子。
事实上,那瞬间,我已经忽然出现在董发的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脸,同时我的左手已经捂在他的嘴巴上,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以瞪大的眼珠在表达着什么,我的右手握着的水果刀已经疯狂在他的小腹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次了。整个过程可谓迅雷不掩耳。到处是血,董发靠墙滑下。已毙。然后我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发现茶几上刚好有把螺丝刀,我拿起来,坐到董发身上,冲他瞪大的眼珠猛扎下去,眼珠嘣地弹到我的脸上。
任洁的脸色已经苍白。我从董发的肚子上拔出水果刀,走到任洁的面前,我说,现在我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崇拜者?任洁马上就哭起来,说,你怎么把他给杀了!我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我说,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崇拜者?请至少说出我的10首诗的名字和5篇小说的名字。任洁哭着说,我不知道,我没看过你的东西。他才是你的崇拜者,他可以背出你很多诗歌和小说,是他整天追着我向我推荐你的诗和小说,什么《大白鼠》什么的,还给我看你的照片,我才认识你的……
我把任洁杀了,并且把她的脑袋从脖子上割了下来,当然这是用厨房里的菜刀完成的,水果刀不好用。我把她的头丢进抽水马桶,然后在上面拉了一泡屎(当然刚好想大便)。然后我在董发的尸体旁磕了三个响头,并且在冰箱底下找到了他的眼珠,按回他的眼眶。然后我洗了个澡,换上董发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我拿了任洁钱包,打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