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游戏
叶青

卡西米先生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夹了一个棕红色的真皮公文包。他今天并不担心迟到，因为今天并不是星期一。他要去路边的报厅买一份报纸，这是他一天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穿过马路的时候，卡西米先生顺手买了一个面包，是一种夹心草莓酱的面包。他咬了一口，一些草莓酱就顺着嘴角粘到了胡子上，他只能伸长舌头把那些漏网的果酱重新送回嘴里。
很快就到了报厅，给我一份早报，卡西米先生说到。这时他看到一个穿灰色职业装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正在冲着他微笑，他在记忆里搜寻这个女人，但是徒劳。他也只能向这位女性微笑，以示友好。
显然卡西米先生今天的心情很好，因为这是他第一天上班，他终于可以上班了，终于可以不必整日听他老婆K夫人的唠叨和埋怨。他一直想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这个想法折磨他已经很久了，他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像他这样一个有着非凡见解的人却找不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而一些在他看来简直不可理喻的家伙却腰缠万贯，都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无聊透顶了，他寄出的无数求职信和电邮都石沉大海了。最近的很长时间，他都觉得很茫然。他无处可去，只好在家里待着，看看影碟，练练毛笔字，甚至养起了两株仙 人球。说起这两株仙人球，还是有一小段故事的。
有一天，卡西米先生实在是无聊透了，反复把《英雄》看了几遍，甚至还快进着看了几遍。当然他主要是讨厌章子仪，所以遇到章的片段他就快进一阵子。然后他就站在客厅的中央模仿了几个电影中的动作，通过旁边落地的大镜子，他看到自己的神态动作还是很不错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出色的演员，更是个出色的喜剧演员，尽管在周围人眼里，他是个深沉的不苟言笑的人。就像每个人都觉得周星驰是个粗俗的无聊的家伙，但是他偏偏觉得周星驰是真正的表演大师，是个真正的深沉的家伙。就是这样一些想法让他觉得他现在的处境真是糟透了，还遇到《英雄》这么一部烂片子，他坐在沙发上越来越烦躁。
抽完烟盒里最后一根烟，他就下楼去了，K夫人的工作单位就在他们家对面，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卡西米先生刚一露头，K夫人就在对面的楼上喊他，老卡，你干吗去。卡西米想了一下说出去转转。哦，干脆你带两盆花回来吧，说着从窗户上甩下来50块钱。卡西米只好跑过去拣了起来，他觉得这真他妈的太荒诞了，他和K夫人结婚的时候，K夫人对他是崇拜之极，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男人。尽管当时的卡西米也还没有什么象样的工作和收入，但是K夫人还是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带着自己单位分的两居室跟了卡西米。后来卡西米一直没有找到一份象样的工作，这让K夫人越来越失望，后来她还发现卡西米有一些不正常的行为，比如容易烦躁恼怒，甚至神秘的失踪一、两天，这都让K夫人非常紧张。她怀疑，卡西米先生可能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于是她就每天站在办公室的窗口盯着对面的大门，要是发现卡西米出门，总要问个究竟，还跟踪过几次。但是她跟踪的水平太差了，几乎每次都被卡西米先生轻易地发现，但是他并没有戳穿她。而K夫人也发现了卡西米发现了她，但是又不说出来，这更加重了她的疑心。她一直就怀疑卡西米根本就知道她在监视他，而且知道的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家在三楼，而她的办公室在二楼，卡西米很容易从窗口看到对面站在窗口的K夫人。所以她看到卡西米出门突然想让他帮自己买两盆花回来放在窗口，遮住一部分，这样卡西米就不会轻易的发现她了。
K夫人这天并没有跟踪卡西米，于是卡西米很自在的在集市上转了起来，有很多很漂亮的植物，但是都价格不菲。这让他手中的50元钱显得有点寒酸。有个卖花的女孩子很漂亮，身体丰满，声音优美，一蹲下来就能从后背看到她粉红色的内裤，就是在这个小摊前，卡西米浪费掉了一阵子时间，与此同时，还极大的挑逗起了卡西米的一些欲望，他想去找个女人发泄一下，但是掂着手中的50元钱，又有点意兴怏然。并且这50块钱还有购买花的艰巨任务。他看着集市拥挤的人群，突然想死掉，为什么他妈的，我这样的男人连零花钱都没有，我只是想有点自己的零花钱，不用被那个木乃伊一样的女人像施舍一样的，每天象征性的给几块钱买烟。
想到这里，卡西米先生突然愉悦了起来，毕竟今天有50块供自己支配，他站在路中间想了一会儿，决定去按摩一下，至于花的事情，再说吧。
在一翻选择与掂量后，他选择了一家店面较小又比较正规的按摩店，经过讨价还价，一个穿牛仔裤、黑T恤的女孩子答应25快钱一个钟。女孩非常能说，甚至还和他讨论了一阵子电影文化，并一再的表达了自己对张曼玉的喜爱，这很合卡西米的胃口，尽管她的按摩简直就是敷衍了事，徒中卡西米伸手捏了几下女孩的胸脯，女孩没有表示拒绝，卡西米没有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了，这主要是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他不知道会不会另外收费；二是他觉得那些行为与他们纯洁而品位高尚的聊天内容格格不入。
很快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女孩说是50块，这把卡西米气坏了，他说不是说好了一个钟25块的吗。是啊，但是我们这里是35分钟算一个钟的，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女孩回答。卡西米看看表说还不到70分钟吗，一个小时刚过，便宜点，便宜点，40吧，好不好。女孩诧异地抬头看着卡西米先生，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这样，她看他如此不俗的谈吐还以为是个有钱的主呢，尽管她极不情愿，但是还是同意了。卡西米觉得他在出门的时候，每个服务生的眼光都在戳他的脊梁，他心想，什么世道啊。
短短的一个小时，太阳就甩过去了一节，卡西米这才担心起花的事情来，只剩10块钱了。他在集市上寻找了好一阵子，也没有找到这么便宜的花。转来转去，他又跑到了粉红色内裤的摊子前，就在这个摊子上，他不出我们意外的用10块钱买了那两盆好似婴儿拳头大小的仙人球。
K夫人的怒火已经不可遏制了，她冲着卡西米大喊，这就是你买的花吗，这也叫花吗，你到底能做什么。卡西米先生说，它们怎么不是花呢，谁敢说它们不是花。这下K夫人更加愤怒了，花？花在那里，这上面除了刺，哪里有花，你是不是想扎死我，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还算不算男人，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花我的，到头来还在外面养女人。这些话把卡西米的脸气的通红，50块钱我他妈养个屁的女人，连条狗我都养不起，还养女人，我看你真是爱说笑。K夫人一听就哭了起来，说你一定是有女人了，你好好跟我说，我会原谅你的，但是你不能瞒我啊。卡西米最怕女人哭，他觉得真是莫名其妙，他说是啊是啊，我有女人，我自己就是女人，我就是和我自己偷情呢。说完他就回卧室呼呼大睡去了，除了睡觉，还有什么事能做呢。
仙人球的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还是说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卡西米找工作的事情。在仙人球事件之后的另外一天，估计不是星期三就是星期四，他突然收到了一份电邮，告诉他说一个名叫威富而集团的大公司看中了他，想聘用他。这可把他高兴坏了，照着电邮上留的电话打了过去，一个很甜美的女中音说到，您好，卡西米先生，我们公司欢迎您能顺利加盟我们公司。卡西米觉得这个公司真神啊，竟然知道这个电话是自己打的，看来对自己还是很重视的。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女中音又接着说，请你打电邮上的另外一个号，那个号是我们人事部经理的办公室电话，他会给您详细地介绍我们公司以及您的个人问题。声音一完，电话就挂断了。卡西米只要照着另一个号打了过去，一个男人接通了电话，说到卡西米先生您好，我们诚挚地欢迎您能顺利地加入我们公司，并能在我们公司有所发展，并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我们给您提供的待遇是：不负责您的食宿问题，试用期一个月，试用期日薪100元，转正后日薪300元，电话费与交通费用每日包干100元，超出部分自负，待遇基本上就是这样的，您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提出来。他心里暗暗算了一下，一天连工资带包干电话费交通费就是200元，一个月就是6000，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已经是非常非常可观了，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更何况转正后的收入更加客观，月收入可以达到1万2千，他连忙说满意满意，完全满意。那好的，我们正式欢迎您的加盟。这位人事部经理的过于客套让卡西米还稍微有点不适应，他想可能大公司都是这样的吧。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呢，他问到。本周六正式开始吧，有问题吗。卡西米说好的，没有问题。哦，那再见。再见。挂断了电话，卡西米才发现竟然忘记了问在什么地方上班，做什么工作了。他连忙又打电话回去问，但是奇怪的是两个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了。可能大公司都比较忙吧，等他们跟我联系吧，卡西米这样想。
卡西米深感这一定是个不同凡响的工作，这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公司，对于自己的一生，这也将是个不同凡响的机遇。他一定要做好迎接这个富有挑战性工作的准备，他上网查了很多有关怎么做好工作的建议意见和一些秘诀守则之类的东西，不过都大同小异，都是什么守时、诚信、严谨、客观、星期一不能迟到、戒骄戒躁、保持好同事关系、敢于表现、勇于承担、学会包装、善于推销、握手的技巧，微笑的尺度、说话的分寸、待人接物的拿捏等等。
吃晚饭的时候，卡西米告诉K夫人，他找到了一份工作，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他正想把找到这个高薪工作的过程详细地告诉她，但是她似乎兴趣并不大，因为他已经告诉过她太多这样的消息，最终不是被辞退就是自己觉得不能忍受而辞职了，没有一份工作可以干到三天以上。所以事实上，K夫人早就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所以也只是象征性地说，那是好事啊，希望你好好干，能坚持四天甚至更久。这样的回答让卡西米觉得很操蛋，觉得她明显是在挖苦自己，于是他也不说话了。吃完饭，他又发了一个电邮给威富而公司的人事部，就工作内容、工作时间及工作地点等相关问题发了一份询问信。
事情事实上并不像卡西米想象的那么顺利，这个威富而公司像是突然消失了，两天时间没有给卡西米回电邮，怎么打电话也不通，要么是占线，要么没人接。这让卡西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听说过很多网络上招聘的骗局，莫非这又是一个骗局，但是也没有让自己交保证金什么的，骗自己什么呢。一晃就到了星期五的晚上，依旧没有什么消息，卡西米觉得这次肯定又黄了，他想，真不知道是谁跟他开这种玩笑，简直无聊透顶了。
睡觉前，卡西米象征性的又去看了看自己的邮箱，如所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故事一样，他意外的收到了威富而公司的回信。
尊敬的卡西米先生：
首先十分的抱歉，让您焦急的等待了两天， 如果您自己没有什么安排的话，请您于明天正式开始上班吧。

中国威富而公司人事部
信看完后，反而让卡西米更加疑惑，我到哪里去工作呢，做的又是什么工作呢。这一切都不得而知。总之我们的卡西米已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当中，他甚至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就是明天工作就开始了，就是这样，其他的那些还有什么重要的呢。明天他将成为一个上班族，可以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地穿行在这个中型城市熙来攘往的街道上，卡西米先生觉得这样就很幸福。
回到小说最开始吧，一个多么与众不同的早晨，卡西米先生像一个真正的上班族一样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当然这也是他唯一一件称的上体面的衣服了，夹上了一个棕色的公文包。这个包是他大学时的一个情敌送给他的，不过他的那个情敌并不是处于什么好心，而是在大学毕业后的某一年，他飞黄腾达的时候故意送给卡西米先生羞辱他的。因为我们的主人公，我们的卡西米先生一直没有一个体面的工作，甚至在一些年里一年的收入还不到30块钱，主要原因是他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经常拣到大面额的钞票。但是他现在的确很感激他的那个情敌，因为就是这个包证明了他今天的与众不同。他并不担心迟到，他知道所有比较高层次的公司，老总都是在星期一来办公室看一看，而今天是星期六，是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
草莓面包和早报，这样的开始还算不错，他还遇到了一个冲他微笑的女士。他回报给她一个绅士的微笑，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茫然了起来，他该去做点什么呢，他已经是一个上班的人了，但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上班，到底做的是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只知道收入，却不知道做什么，这可能是世界上比较奇怪的一个工作了，卡西米这样想。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转了一会儿，就坐在一个大厦的台阶上看起报纸来了，先把新闻和评论看了看（这些是卡西米喜欢的内容）。看看表，时间还早。他只好把剩下的内容也看了一遍，连治疗性病和脱发的广告也没有放过。就这样终于熬到了中午，他又犯难了，不知道这份工作中午有没有午休的安排，犹豫了一阵子，他还是放弃了回家的念头。他身上本来有10块钱，除掉买面包的1块和报纸的5毛，他还有8块5，但是他不想吃饭，于是他买了一包烟。
中午路上的行人明显多了起来，他所在的那条马路堵塞了，车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骑自行车的人也不是少数，一个黑色的桑塔那想从人行道上超车还和几个骑车的人争执起来。明显那个可怜的司机是个弱势群体，旁边骑车的劳苦大众才是亲亲的阶级弟兄。他们围着小车喋喋不休地指责着司机的种种不是。卡西米本来很无聊，这下来了精神，他也挤进了人群。一些人指着卡西米说，不行让这位老兄来评评理，小车怎么能开到人行道上来呢，小车的马路比人行道宽敞多了，你还不够，还占人民的便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卡西米马上点头称是。司机一看卡西米的穿着，估计也是有点社会地位的人，连忙说，这位同志你说说，其实我主要是赶时间，确实是有急事，你看这着车堵的，我刚才看人行道上人不多，才跑了一下，人都有着急的时候，应该体谅。卡西米一听觉得他并不是没有道理，就说也对也对，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嘛。就这样，大家拉着卡西米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卡西米站在中间，俨然一副生死判官的架势。后来交警和市容的来疏通，大家才连忙散了，卡西米也坐到边上抽烟去了。就这样，又晃过去了一阵子。卡西米实在无事可做，就把报纸铺开想睡上一觉。但是还没等他躺下来，大厦的保安就过来请他起来了，保安早就盯着他了，由于看他穿着还算体面，才一直没有出手撵他，现在他竟然要拉开架势准备睡觉了，保安终于按捺不住要请卡西米离开了。卡西米只好离开了大厦，上了一辆从来没有坐过的公交车，投了一块钱他就找到一个空位睡过去了。
之后的事情没什么好讲的，他被人摇醒后发现到了一个从没到过的地方，他就随便转了转然后仍然坐着那一路公交车又回到了大厦，然后就准备回家了。他身上只剩下1块钱了，但是他很想吃一碗炸酱面，一碗炸酱面需要3块钱，犹豫了一会儿，他拿出了一张中国银行的长城电子借寄卡，这张卡上是卡西米的全部积蓄，是他从他平时买烟的零花钱里攒下来的。他轻易不会动它的，尽管上面只有104块钱。这笔钱对于卡西米来说很关键，很重要，可以在一些危机的时刻派上用场。比如现在，他很想吃一碗炸酱面，如果没有它，他的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如果连一个在自己想吃一碗炸酱面时就能吃到的愿望都不能实现的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卡西米还是我本人，都是不能忍受的，是让人绝望的，我们只能自杀，哦，这扯远了，回到卡西米先生。他拿着卡准备取10块钱出来，结果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卡莫名其妙的多出了200元钱。结果就是这样，他晃荡了一天，得到了他一天的工资和包干的电话交通费。
他取出了100元，除了吃了一碗炸酱面之外，还给K夫人买了一个皮包。K夫人看到皮包的时候都快哭了，这是卡西米近几年送给她的唯一的礼物。但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感动的眼泪，因为她坚决不相信这是卡西米先生所谓的什么工作什么收入。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了上来，难道卡西米在外面有一个有钱的女人，给他钱，他由于内疚就编造一个这么莫名其妙的工作出来，然后给她买皮包首饰什么的算是求个心安。
她洗完澡靠着床边坐了下来，卡西米正躺在床上看一本名叫《浴室》的小说。她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卡西米抬头看了看K夫人，说是的，是啊，那个女人就是我，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在和我自己偷情呢。说完他又回到小说上去了，小说讲到贝壳、有收藏价值的石块、长条形的玛瑙金属杯、蛋杯、桌布、手帕、花边、披肩、作料酒架、挂件、漆盒、开瓶器、旧的工具、牧羊刀、银刀、象牙鼻烟壶、碟子、叉子、彩色小泥人、坠子。这是一些多么不错的东西，卡西米这样想。K夫人这次没多说什么，躺下来睡觉了。当她睡着的时候。卡西米正看到书上写着：我们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转来转去。
时间过的很快，每天都是如此，卡西米先生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如同第一日的生活。草莓面包、早报、大厦门口、公交车……他不厌其烦的重复着，生怕出一点点的问题而使得他失去这份对他来说得心应手的工作。尽管他吃草莓面包吃的都想吐了。当然他没有忽视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冲他微笑的陌生女士。他每天都在报厅等待着她的出现，当然显然她没有让他失望，她准能按时出现在报厅。
现在我们还是来讲讲卡西米女士吧，她从来没有改过名字，她就叫卡西米。是的，她就是卡西米。她的故事我将在另一个小说里重点介绍，在这里我们还是直接从相遇开始吧。有一天，这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要说不同，这一天是星期六，这算不算一个不同，像她这样没有周末概念的人应该不算什么不同吧，那么我们就接着说，她按时去上班，也仍然到离家不远的报厅去买报纸。今天她看到了一个平时没怎么遇到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还夹着一个棕色的公文包。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尽管这个男人非常与众不同，但是我们的卡西米女士并没有感觉到。她只是看到了顺着他嘴角流下来的草莓酱，这对于一个30出头的男人好象确实是滑稽了一些，而且这个男人穿的还颇有点隆重的意味。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男人也看到她了，也冲着她微微一笑。她买了报纸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些天，卡西米女士发现她每天早晨总能在报厅遇到这位穿着米黄色风衣的中年男子，他每天都以同样的造型出现，并且总是对她报以微笑。这毫无疑问增加了卡西米女士的好奇心。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走上去对这位青年男子说，您好，请问您是否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您解决呢。男子说，没有，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显然，这位男子对卡西米女士的突然发问心理准备不足而显得有点局促。卡西米女士本来想问问为什么他每天早晨都穿着同样的衣服，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是她放弃了，因为她觉得这些事情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哦，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她回答。然后她就离开了。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她就没有再看到穿米黄色风衣的男人，这让她非常奇怪。本来她平淡的生活因为每天早晨遇到一个奇怪的男人而有一点小插曲，随着这个男人的规律出现又使这点小插曲成了她平淡生活的一个部分，而最终又是由于这个男人的突然不出现使她本来已经习惯了的一个生活细节突然被打乱。又由于她的工作本身就可以说是一项奇怪的工作，所以这件事情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么我先来介绍一下卡西米女士的工作吧。她是学美术的，善于画肖像，于是毕业后她应聘到了一家火葬场，给每一个死人画肖像，然后在肖像上写上死者的名字，用来挂在死者的骨灰盒前。这份职业她很珍惜，她很喜欢这份工作，最起码她认为她仍然是一个画家，而且从来不用画重复的东西。
有一天，她接到一个电话，说是一个30岁出头的青年男子死了，让她去画像。她很高兴，她喜欢画那些意外死亡的人，因为他们年轻，而且死的样子各不相同。她找到医院，大夫说死者的尸体搬回家了。她问怎么把死者给搬回家去了。大夫说是死者的爱人坚决要求这样做的，医院也没有办法。卡西米只好照着大夫告诉的地址找上门去了。是一栋落成有些年头的单元楼，是三层左手一家。让她意外的是这一家离她家并不远，而那个她每天买报的报厅就坐落在两家之间。这难道是一种什么巧合吗，卡西米女士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但是她还是按响了门铃。
卡西米先生的死对K夫人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不可否认她依然深深地爱着卡西米。卡西米的死是个难解之迷，这是至今最为离奇的死亡事件之一，具体内容我也将在另一篇小说中重点讲到，在这里就不在罗嗦了。K夫人不敢相信卡西米死了，她坚决要求把卡西米的尸体运回家中，她甚至觉得医学死亡事实上并不是一种死亡，而是一种休克。她还坚信一点，卡西米的意外与一个女人有关。尸体刚运回来没多久，门铃就响了起来。打开门，一个穿着灰色职业装的女人走了进来，说夫人您好，首先请您节哀顺便，我是天堂火葬厂的遗像师，我叫卡西米，这是我的名片。什么，你叫卡西米，K夫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是啊，这有什么奇怪吗，卡西米女士奇怪地问。哦，没什么，只是因为我丈夫也叫卡西米。卡西米女士看到死去的卡西米先生的时候，她当然认出了这个男人正是每天与她在报厅相遇的青年男人。她画的很不错，基本再现了卡西米先生的相貌，并且栩栩如生，因为她见过活着的卡西米先生，并且印象深刻。
后来K夫人找到了我，因为她坚信是卡西米女士害死了卡西米先生，她为什么会这样肯定，我不得而知。或许是因为卡西米先生生前曾说他在和他自己偷情，自己其实是一个女人，当然我认为，他只是在乱说，在信口雌黄，在敷衍无聊的K夫人。可是他叫卡西米，他自己就是卡西米，这个女人也是卡西米，难道她就是他所说的另一个自己，他所说的偷情对象就是这个名叫卡西米的遗像师。K夫人可能就是这样认为的，当然这个仅仅是我个人的猜测，但是从K夫人坚定的神情来看，她一定有更加充分的理由。总之这些对我都不重要，因为K夫人找我是让我做另外一个事情，就是杀害卡西米女士，我并不需要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这是我工作的原则。我从来都不会失手，所以我的开价很高，这次我一样没有失手，卡西米女士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死了。不错，看到这里，您恐怕已经明白了，其实我是一个杀手，并不是一个写小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