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胡不批孔
◎ 吴又
现在的出版越来越不好做了。
现在的中国越来越无文化了。
一个朋友从国外回来，危言耸听：中国正在逐步野蛮化！他举了两个例子：
一是乘坐手扶电梯。乘坐手扶电梯的时候，按规矩我们应该站在右边，把左边空出，以方便有急事的人迅速穿过。但在中国，几乎所有的手扶电梯上，乘客都是七零八落地胡乱站着，不成样子，也很不方便。似乎大部分乘客都从没想过自己这么站有什么问题，是否妨碍了其他人。我的朋友说：在美国，大家都很规矩。
二是撒尿（只说男人）。朋友观察得很仔细。他发现，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的厕所里，外国人撒尿和中国人撒得不一样。大部分中国人撒尿，小鸡鸡总是离便池远远的，撒到最后会弄得满地尿迹，十分恶心。而老外撒尿，则很小心地把自己的小鸡鸡靠得离便池很近，整个撒尿的过程也相当完美，几乎滴水不漏。
后来，我利用出行机会，亲自在首都国际机场观察了一下，发现他说得非常客观，句句属实。这些小的事情让我非常悲观。越是小的事情，越能体现一个国家最基本的情况。而一个国家最基本的情况，往往又和一个国家的文化相息并存。有人说过，一个公司“十年发展靠领导，二十年发展靠制度，五十年发展靠文化”。一个国家何尝不是。我一直认为：中国的文化最近几十年处于断层期。自“五四”运动之后，中国人几乎没有好好读过书。一个不好好读书的民族，他的文化发展，必然滞后。
“五四”以后直到现在，真正读书的人越来越少——因为没有时间和环境。抗日战争的时候没时间读书、新中国成立的时候没时间读书、土地改革的时候也没时间读书、大跃进的时候更没时间读书、文化革命的时候更不用说，你读书那就革你的命、改革开始的时候也没时间读书，因为要赚钱、现在也没时间读书，生活压力太大了，房供车贷还死人，哪还奢望去读书？赶紧工作吧！我们成了一个不读书的民族。所以，我们的出版相当难做，库存积压很大，大部分出版社都亏本亏到头发白、肠子青。
如果要说中国近百年来最大的文化事件，非“五四运动”莫属。那么重新回头来看“五四运动”，我发现“五四运动”确实是一次异常功利的运动。
“五四运动”对中国最大的贡献和影响，就是改变了我们的书写习惯。在中国历史上，把我们的“口头文字”和“书面文字”
第一次统一起来，降低了书写的门槛。这种创举是很震撼人的。因为书写门槛降低了，大部分人即刻就感觉到了它的好处：办事情、做生意、写合同、写文章，一概都变得方便无比。为什么要改变书写习惯，其实目的就一点：提高效率。以前中国人读书写字，至少要经过3年左右的专门训练，才可达到目的。但是“五四运动”之后，就非常快了。你学会5个字，就可以写一句话了；如果学会了500个字，七拼八凑写篇文章也没问题。这样，你就抽出了时间学习数学、物理、化学。学习数学、物理、化学干什么？因为它们是强国的工具。
若干年过去了，再看“五四”，我果然看出了问题。我看出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事实、一个是结果。
先说事实：中国人学西方文化的精髓没学到，学到的只是生存的工具。为什么说没学到西方文化的精髓？西方文化的精髓，就是契约精神。大部分中国人都没有契约精神。大部分中国人为什么乘坐手扶电梯乘不好？为什么撒尿撒不好？因为他们没有遵守契约。乘坐手扶电梯的契约就是你好好呆在电梯右边，左边留出来方便别人通过；撒尿的契约就是你不要到处乱撒，因为便池才是你撒尿的正确方向。可是很多中国人就是不遵守。所以我说，中国没学到西方的文化，学到的是西方的知识。文化可以渗透到一个国家的血液里面，促进这个国家的健康成长；知识呢，是急救章，是为了解决吃饭问题的。如果你吃饱了，足够饱了，可是你却没有文化，那么你会怎么样？会空虚，会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着。从这一点来说，我们的确应该明白“生存”和“生活”是两码事。
再说结果：中国2500年来有很多优秀的传统文化，但是大部分中国人已经丢掉。为什么丢掉了？一是不重视，二是客观原因。客观原因是什么？是“五四运动”。我前面说过，“五四运动”让口语和书面得到了统一，提高了社会运行效率，贡献巨大。但是，中国的老祖宗并不比我们这些新一代笨。他们为什么一直要让口语和书面彻底分离，仔细去想，真有他的道理。“五四运动”之前的华夏民族是世界上唯一将口语和书面相分开的民族。分开了确实不好学，但分开有种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任何一个受了文字训练3年左右的人，读2500年前的东西，犹如就发生在眼前。浩瀚的中华文化，就这么被古人聪明地保存起来了。这里面，难懂的书面语言起到了一种密码作用。现代人经常骂古人迂腐、笨，他们聪明得很。
从实用主义的角度来说，“五四运动”作出了巨大贡献；从文化建设角度来说，“五四运动”破坏大于贡献。或者说，“五四运动”之后，我们怎么去搞中国的文化建设，还没摸到门。我们一直是邯郸学步。“五四运动”是谁领衔的？胡适。但胡适也许会说：靠，我搞“五四运动”，那也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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