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我对第一次被偷记忆犹新
◎ 离

　　为啥我对第一次被偷记忆犹新？我甚至可以说出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时间，1998年10月31日上午十点左右。地点，武汉市江汉路，最著名的“新疆羊肉串”附近。人物，我，身着白色毛衣，长裙，黑色双肩背包（面料为人造革）。这些，我想都不用想就能说出来，因为——第一次被偷，就让我非常的——怎么说呢，很尴尬，很恼火，很充分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不单行。

　　我被小偷盯上之前，正赶去和某男见面。天下细雨，我的包里，除了钱包，就是一把雨伞。幸好1998年我还没用上手机。我从学校坐车，没记错的话是81路，在江汉路下车。车站离见面地点还有一段距离。当我走在这段路上的时候，背包就松垮垮的搭拉在背后。在经过“新疆羊肉串”之前，我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非常不错。好到了极点。

　　我走啊走。经过了“新疆羊肉串”。这是一家相当受欢迎的店，但上午十点，围在门口的人还不多。我看了两眼，又继续向前走。没走两步，我突然发现，有一个从旁边经过的人正在看我。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用余光看了眼自己。这时就看到了我的鞋。哦，鞋带松了。这些路人真细心，居然会注意到我的鞋带。我弯下腰，系鞋带。

　　我又向前走，在电话亭前站住。我要发一个传呼，告诉对方我已经到了。我的IC卡在钱包里。我的钱包在背包里。我取下背包。

　　就是这个时候了。背包敞开的程度绝对可以放下一只母鸡。我看到它敞开的那个大口，首先想到的就是母鸡。然后我又想，奇怪了，打了结的带子也能自己松开吗？再然后，我才想到，是小偷。

　　钱包没有了，连同里面的身份证，IC卡。

　　现在，可以重新来一遍了。重点在“新疆羊肉串”和系鞋带之间。经过“新疆羊肉串”时，就有人跟在了我后面。但我以为那是普通路人，没有留意。在我突然弯腰系鞋带的时候，是一个多么好的，拯救我为数不多的可怜财产的机会，结果还是漏掉了。那时我突然停下，身后那个人差点撞在我身上，我弯腰时在两脚间看见了他的脚。

　　来一个斜上方四十五度角的俯拍镜头。一个瘦小个子，跟在我后面，一边和我保持相同的速度，一边伸手解着背包上的结。他马上就要把手伸进背包了，我突然停下，弯腰。这个动作显然吓了他一跳，但他却以更快的速度伸手进去，拿走了钱包，然后迅速离开。

　　是跑着离开的。我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而这时，我还没发现我已经被偷。

　　想起来，到现在为止的8年间，我也被偷过很多次了，但没有一次看见小偷的样子。也就是这第一次，我居然看见了小偷的脚。所以我知道他是个瘦小个子，因为鞋的尺码看上去完全像是中学生的，挺脏。也许就是一个小孩。
幸好那会我还没有把银行卡和钱包放在一起的习惯。我迅速拦下一辆出租车（很奇怪，我总是在极其慌乱的时候想到出租车），告诉司机到最近的邮局（1998年几乎所有的武汉市大学生都用邮局储蓄卡）。司机是女的。在车上，我说，我刚刚被偷了，身上没有钱……

　　女司机一个急刹车，扭头看我。

　　我又说，但我的储蓄卡还在，我到邮局取了钱，然后出来再给你。

　　她这才重新发动。这是我第一次在别人脸上看到那么生动的，“舒了一口气”的表情。

　　到邮局，我取了一百，让司机带我回刚才的地点，然后下车，付钱。是八块。

　　不过是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雨越下越大了，我等的人还没来。我打起伞，在街边一直站着。我已经没有再想被偷的事了。

　　我在街上站了三个多小时。伞在手上，背包里就空空如也。

　　之后，约会取消。

　　这天的倒霉事就是这样开始的：被偷——下雨——久等而不见人——约会取消——发烧——肠胃炎。

　　几天后，我患着肠胃炎，吃着廉价药片（一包是止疼药，一包是三九胃泰），去唱歌。同学说我嘴唇发白，我还在卫生间里吐了，然后回来接着唱。
这可不可以算是17岁的代表性画面呢。第一次被偷，被1965年生的男人放鸽子，得莫名其妙（因为不去看医生）的病，胡乱从药店里买最便宜的药，满脚的水泡，KTV……

　　还包括，现在写起来都还能从那会透过来的文艺腔。

　　唉。

　　PS：本来这篇应该写如何折磨小偷。奇怪的是，我对小偷虽然基本上怀有不共戴天之仇（因为很不巧总是在最需要钱的时候丢钱），但说到怎么折磨仇人，还是想不出来。至于为什么想不出来，我还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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