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第四期

 


知情者
◎ 蔚蓝的树


  我的同学马波曾被判入狱10年。直到去年才刑满释放。出来之后,他来过我家,并且向父亲要走了我的手机号码。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父亲认为,那是马波弄丢了号码。肯定不是弄丢了我的号码,马波要是真的想给我打电话,即使是弄丢了,还可以再向你要。我想,我亲爱的马波同学肯定是还没有准备好要给我电话。

  马波是一个十分幽默的人。如果你要问我,关于我的同学马波的第一印象,我会这样告诉你。但是如果你要继续问,马波怎么成为一个杀人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以下信息供你参考,至于,这些信息是否对你的判断产生帮助,那我也不得而知了。尽管出了事以后,我一贯被认为是唯一的知情者。但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不是,整个事件我并不是完整的目击者,我只能算了解冰山的一小部分,千万分之一那部分。

  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我们集体放假半天。学校为了保证大学升学率,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就规定每个礼拜,我们必须上六天半的课,周日下午休息半天。那天,刚吃完午饭,马波就来找我去废黄河钓鱼。我不会钓鱼,但我很想去废黄河走一走,透一透气,于是就答应了他。

  从我们学校往南走,大约一公里就是废黄河。当年黄河泛滥改道入海,留下了这么一条宽阔的河道。现在早已废弃了,当地人就一直称它为废黄河。废黄河的风景还不错,水面宽阔,沿河两岸是绵延好几公里的杨树林。马波和我拨开杂草,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往河边走去。林间一片寂静,冷不丁飞出一两只鸟儿,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我们在河边选了一个可以站住脚的地方,就开始钓鱼。

  初夏的阳光还不是很强烈,但经过水面反射却十分晃眼睛,马波和我都眯着眼紧紧盯着漂在水面上的浮子。或许是风向不对,或许是事先没有下饵,反正老半天水面上的鱼浮都一动不动的,鱼好像睡着了。马波说,你不要着急,上次我在这儿钓过,你记不记得,那条鲤鱼,就是在这儿钓的。我说,我不着急,反正是出来透透气嘛。马波说,那就好。马波说,钓鱼最重要的是耐心,像你这么性急的人,应该多钓钓鱼。我说,你又来了,还是钓你的鱼吧!马波侧眼问我,想不想吃桃子?那还用说,不过,你哪有桃子吃啊?我是明知故问。

  往西走,离我们钓鱼的地方不过500米,那就是城南桃园,春天那里的桃花灿烂无比,是废黄河畔最令人瞩目的风景。我们从桃花绽放的时候就一直觊觎着那片桃园。马波说,你拿着鱼竿帮我看着,我去摘桃。

  马波刚走,鱼浮就晃动了几下,我赶紧往上提,可连片鱼鳞都钩着,钩上的饵却不见了,我学马波的样子喂了饵,又抛到水中,然后静静等待。前后大概只有20分钟,对,最多20分钟,马波就回来了。马波用衣服包了一包桃子回来。我们挑了几个又大又红的桃子,洗了一下就猛啃起来。马波边啃边问我,要不要看一件宝贝?什么宝贝?你看了不要大吃一惊!马波兴奋地说。要不要看?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看看。马波往四周瞟了一眼,把头凑到我面前,低声对我说,不要告诉任何人!说着他就从裤子右边的插手口袋把东西掏了出来,他说,你看!我惊叫道,胸罩!马波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小点声。是啊,女人的胸罩,马波把胸罩送到我的鼻子底下,你闻闻,还有女人的香味呢。我还没来得及闻,马波就一把把胸罩抢了回去,迅速塞回口袋里。他又低声嘱咐我,不能跟别人说,千万不能说!我没有说,起码在写这些文字之前还在为这件事守口如瓶。

  钓鱼回来第二天就出事了。警察直接来到我们学校,在宿舍里找到马波并把他带走。后来有人说马波是投案自首,但是谁知道呢?城南桃园那个女人被杀,我们也是等警察来了之后才有所耳闻。我们几个平常和马波关系不错的同学先后被带到教务处,接受一个中年警察的拷问,但是,我除了交代和马波去钓鱼,偷了几个桃子吃,其他什么都提及,警察也没有再问就放我走了。

  马波被警察带走之后,学校上下人心惶惶的,每个人都在谈论马波,谈论那个幽默,十分友善的马波怎么一下就成了杀人犯?现在你是否明白了,当我告诉你,马波曾经偷过一个胸罩?

  2005年春节前两天,我终于在马波家见到了马波,马波一脸平静,理着板寸头。我们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最后,他问我,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找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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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的树,务实的理想主义者,曾混迹于南京、成都、北京三地大大小小的广告公司,担任文案一职。2006夏天,与朋友合伙创立北京传腾广告,现为公司生存奔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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