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小偷二三事及其它
◎ 周勇

　　可能是因为外表看上去不象是有钱的人，小偷几乎不会光顾我。“几乎”这个词也就说明了概率也不是为零。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人生差不多过了三分之一，近距离直接或者间接接触到小偷竟然只有两次，连“二三事”中的“三”都凑不齐。这样看来，对于我来说，这两次的经历倒有点如彩票中奖般的不易和“荣幸”。

　　写这片文章，立意不是为了说明治安问题。仅仅是想把这两次几近“珍贵”的经历作个记录，存个文档而已。

　　第一次，大约在我读中学的时候。那个时候是20世纪90年代初，小偷没有现在这么多。我记得是个冬天深夜。冬天，是因为我记得被抓住的小偷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拉掉了外裤，里面穿了一条当时几乎大部分中国人在冬天都穿的、两侧有两条白杠的、蓝色或者是红色运动棉毛裤。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倒在地上，在等派出所警察来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瑟瑟发抖。

　　我看到的情节就是这点。我一点都想不起来这个小偷的长相了，尽管我曾试图极力搜索我的记忆,但关于长相这一段却被时间彻底删除掉了。

　　这个小偷其实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掏钱包、偷鸡摸狗的小打小闹，而是深夜入室盗窃，被盗的是我的一个邻居。后来据他得意洋洋地讲，一共是三个人，大约凌晨两点钟的时候，他起来撒尿，听到楼下有橇门的声音。他知道一定是贼。于是连忙叫醒老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虽然都只是十几岁），蹑手蹑脚地来到楼下。因为他知道小偷正在撬的是大门，要进来还得撬一道门。于是乘这个时候，他们手里分别装备了如下武器：自己和老婆分别手握一把锄地用的长柄锄头，儿子拿的是铁锹，两个女儿分别拿着两把大扫帚。一家人就在第二道门内摆好最具有攻击性的姿势紧张地等待着。三个小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顺利地撬开第二道门后，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怎样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而且这些攻击简直称得上是毫无怜悯的，致命性的攻击。三个小偷是不是太低估了我工农兄弟的攻击力？自以为仗着平时胡学乱练的花拳绣腿和自已为傲的弹簧折叠刀就可以称霸江湖了。在这样的攻击下，他们一定非常后悔自己的武力装备是多么的不足。怎么能是弹簧折叠刀呢？不说是关云长手里的青龙偃月刀，至少也应该是个长柄的普通红缨枪什么的。

　　最后那个被我看到的是冲在“偷盗事业”最前线的，被打得跑都跑不掉的，伤得最惨的小偷。其余两个被侥幸逃脱。

　　我们左邻右舍出来看时，小偷已经被绑着躺在地上。外面的裤子也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满脸是血，瑟瑟发抖。左邻右舍们兴奋地在旁边议论纷纷，并且不时有人用脚使劲地踢这个完全失去抵抗力的人。我竟然有点可怜这个小偷，这是我当时的切切实实的感受。

　　第二次，是我在杭州读大学的时候。我父亲爸爸从老家过来看我，临走，我送他到汽车站买票回家。从学校出发需要乘坐始始终终都被塞得满满的3路公共汽车一直到达车站。好想根本不需要动，只要站在等3路车的人群中间，车一到站，门一开，自然而然地被拥上了汽车。

　　站在我和父亲之间的是一个瘦小苍白的男子，穿着一件浅色的夹克衫，黑色的长裤。之所以对这个人印象这么深，是因为车突然一个急刹车，他没有站稳，往我父亲身上倒去。我和父亲善意地对他笑了笑。他当时的表情是十分慌张，脸色愈加苍白。这个反常的举动却根本没有引起我们的警觉。当我们下车后，父亲发现自己的衣兜、裤兜都被刀片齐刷刷地划了很大的口。我赶紧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夹克衫的口袋也被整齐地划了两道口子。父亲检查自己的财物，发现自己放在一个信封里的几千块钱已经被拿走了。我们没有报警。只是互相谈论了一下小偷的手段以及那个反常表情。父亲回到单位曾向人说过起这段被偷的经历，不曾想有着同样的经历人还不是少数。但是说实话，虽然是切切实实被偷了，而且被割破的衣服是一向自己喜欢穿的，但我并不对那个小偷报有如何的怨恨。对这次被偷的全部回忆，只是那张苍白的瘦小的脸以及那双极其慌张的眼神。

　　这就是我曾经遇到的关于小偷的两次经历。我不想把这经历写成消遣人的历险故事或者是所谓法制故事。

　　我们很容易陷进一件事情的事件本身之中去。然后会对当事人作出想当然的一些判断。

　　对于小偷的态度，我无法作出一个完整的定论，我也不想作出自己的判断。因为写这片文章的时候，我脑海里总会想起电影《城南旧事》里那个最后被解押着，在那个总是很爱思考却天真的小女孩前慢慢走过的小偷。那个女孩是不是第一次开始真正在思考好与坏之间的界线应该是怎样的。我相信随着阅历的增长，她就会慢慢领悟到一些说不清楚的道理，就象我现在一样。当然我不会为小偷正名，对于偷盗这种行为，我是深恶痛绝的。特别是当一些人打了一年的工，准备回家跟父母孩子好好过个年却被偷的时候；还有当家人生病，救命钱被偷的时候，等等等等。

　　前段时间看过一句话，但是想不起来是谁说的。那句话是：在巨大财富的背后，往往隐藏着罪恶。虽然这样的话在绝对意义上可能不完全正确，但在某种意义上却是有道理的。在20世纪初，当工人被鼓动罢工，对资本家的剥削提出抗议的时候，工人们对此很不理解。他们说资本家并没有剥削他们反而给他们工作，如果没有工作他们的处境会更惨。现在的我们可能会对此感到难以理解。因为现在的我们已经被传统的教育教育得太传统了。到现在我还记得中学的语文课程里有这样的一篇文章，资本主义社会的煤炭工人因为煤太多而失业。还有思想政治课里讲到的美国乞丐在冬天以汽车排出的尾气取暖。而当今天的我遭遇到工厂里的工人因不满工厂频频减工价，工人频频罢工却一次次不得不接受妥协的时候；当我看到这边学费在理直气壮的增长，那边却不时有家长因无法承担学费而自杀的消息时；还当我看到财富成为当今社会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准时，我觉得对于小偷的出现，最值得谴责的不仅仅只是小偷而已。
《罪与罚》中的因需要自我实现而杀人抢钱的主人公 ，无辜被杀的放高利老太婆，和那个执着而狡猾的警察局长。对这三个人，我们不能简简单单说杀人者就代表邪恶，老太婆就能代表无辜（或者说放高利贷就该杀？），而警察局长就能代表所谓正义。这就是我对小偷的全部态度。尽管你可能有千万条理由来反驳我，但是我想说明一点的就是：越是黑暗肮脏的地方，老鼠往往会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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