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第四期

 


关于爱情的一些个人说明
◎ 小虚


  我在考虑是不是需要写成一篇小说。需不需要在这个星期天的下午,从床上醒过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让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房间里。需不需要先坐在马桶上叹一口气。需不需要在洗完脸后顺便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照一下昨天晚上喝完啤酒后明显浮肿的脸。需不需要在点上香烟之前先在一堆喝剩下的可乐瓶子里挑出气泡最多的那瓶喝上两口。另外,是不是还需要来点音乐呢,比如《perfect day》(每次听到这首歌,我就想起《猜火车》里的那个混蛋吸毒过量后躺在马路中间的样子,然后自己也想飞起来)?需不需要确定,现在正好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刻。

  答案是不需要,因为我再一次睡着了。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然后我下楼,买香烟和饮料,准备为即将到来的夜晚提供一点切实的保障,顺便写点什么。关于爱情这个命题,我想还是不打算把它写成一篇小说了,因为那样会牵涉到人物和情节,这太麻烦---除非我拥有足够的时间和冲动。我想,写成一篇发言稿大概会来得更简单和直接。

  1
  爱情是个什么东西?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当然,像这样的问题通常并不经常出现在我的生活之中,除非——我正在干这么一件事情之前——我需要先弄清这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我不知道《新华字典》里是怎样解释这样一个名词的,我没有去查过(我的家里也没有这本厚得像块砖头但在你一生中几乎不会用到的玩意),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爱情不是一个苹果,或者土豆。

  那么爱情到底是什么?在2004年夏天同样炎热的季节,在我已经完成的那个长篇小说《一号通道》里,曾经有这样一段描述:“我告诉她,我们是两个人,两个具体的人,就像桌子上放着的两个苹果,两个具体的苹果,当然,人跟苹果之间的区别是,人是有大脑的动物,也就是通常所谓的思想,但是这些东西我们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谁也不可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有时候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除了身体,我们什么也依靠不了。比如爱情,你说它是什么呢?除了这两个字。其实这个世界多么简单,乳房就是乳房,它永远不可能变成屁股,而且,我一伸手就能将它抓住,你看,就是这么简单。只不过是那些吃饱了饭撑的家伙,不,是文化,是他妈的文化才把这一切搞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以理解,把乳房变成屁股或者是把苹果变成人。所以,去他妈的文化。好了,亲爱的,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了,剩下的你就自己看着办了吧。”

  2
  我很奇怪为什么高中时候我不喜欢物理这门学科,我不喜欢物理仅仅是因为它是一门理科吗?仅仅是因为,学理科的女生没有学文科的女生漂亮吗?谁知道呢。其实我一直认为,我对物理有着天生的理解力,因为我知道物理其实是当自己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时的一种偷懒的办法。

  爱情不是物理。

  当然爱情也不是化学。事实上,这样去解释一个名词是毫无理由的。我不想把这样一篇关于爱情的个人说明,包括这个带一点噱头的标题搞成自恋的东西,没有必要。那么爱情,我可以这样定义:跟一个姑娘在一起的时候,身体以及身体周围的空气所产生的全部变化,包括心理——包括当那个姑娘向你面对面走过来时,我的兴奋、紧张、刺激、羞涩、手心出汗以及头脑偶尔晕眩甚至莫名其妙地突然跌倒。

  3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爱情,可以谈些什么?

  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多少涉及到这样一些词语:天气、黄昏、音像店、街道、雨水、人群、自行车、阳台、MP3、燕京啤酒、麦当劳门口、公交车、地铁、空荡荡、一个下午的疲倦。

  当然,还可以谈点别的,比如一件具体的小事。

  比如,一个刚认识的还在读高三的姑娘,在某一个星期五的下午突然发来短信,告诉我星期六早上来我家做作业。除了稍微的意外,我当然对此表示欢迎。接下来,在六点下班与八点赶赴朋友酒局之间的两个小时间隙里,我抱了一大堆脏衣服去洗衣店,去楼下超市买了可乐、橙汁、啤酒、避孕套和一堆叫不出名字的零食放进冰箱,还把地板拖了一遍,并顺便在临睡前换上了一条干净的内裤。她在短信里告诉我是星期六早上八点之前到我家楼下,所以我又调好了闹钟。但是,我还是没有在闹钟响过之后醒过来,直到七点半我的手机响起——说实话,直到这时我才感到了那么一点荒诞:一个刚认识的还在读高三的姑娘在星期六的早上到我家做作业。不过——当然——我也知道,早上七八点钟本来就是一天中最容易感到荒诞的时刻。

  然后我下楼。

  事情的发展跟我预计的有那么一点出入:她穿了一条性感的超短裙,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做英语作业,而我整个上午都躺在床上看那些被我看过无数遍的无聊的电影。我记得一开始是《爆裂刑警》、然后是《枪火》、再然后应该是《猜火车》,每张碟都被我看开头的一小段,然后换下一张。中途我去阳台看了一下,她的确是在做英语作业,我还拿起作业本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的题我一道也不会做,于是我又回到床上继续看碟。

  我想我是需要说点什么吗?快中午12点的时候,我终于有气无力地从床上下来,从DVD机里取出碟片,然后走到阳台对她说:你今天来我家,总不会就是为了做作业。

  她抬起头,但没有说话。然后我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马上挣扎了一下,说,我去上厕所。

  妈的,怎么回事呢?我疑惑地跟了上去。当她从厕所走出来时,我又一次坚决地抱住了她。但结果是她仍然摇摇头,她说,算了。

  我马上松开了手。奇怪的是,此刻我的内心并没有沮丧的感觉,相反,只是感到出奇的平静,还有那么一点轻松。就好象一切在我的意料之中一样,又好象,总算是对自己的身体给出了一个交代。

  到后来,当我们聊起她一个姓赵的女同学时,我甚至快要笑了起来。

  4
  我想起张羞的一篇小说,题目叫《孤独了,就该搂搂抱抱》。

  5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简单。在我们为数不多的剩下的几十年时间里,除了必要的工作、吃饭、睡觉以及跟朋友喝酒,总还需要干点别的什么事情——何况,说到爱情,这总还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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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虚,1982年出生于四川,现居北京,房地产策划人,橡皮诗人,朋克音乐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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