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马向西
春宫图

马向西，男 汉族，二十七岁，属兔。死于十月一日。

马向西又叫马二毛，因为他还有一个哥哥叫大毛，八九年夏天死掉了，他妈苏大夫也是那一年疯了的，住过几天精神病院，大部分时间在家休息，并不出来活动，工资由他爸代领，我只在上中学那年春节见过他妈一次，看上去很整齐，客气的招呼我们吃糖，我们就说谢谢阿姨。他爸马会计比较频繁的出现，皱着眉，弯着腰，埋着头，去上班或者买药的路上跟认识的人擦肩而过，并不打招呼，象有人用鞭子赶着的那样走路，很痛苦的样子。

据说当年不是这样的。当年就是大毛考上北大的那一年，马会计和苏大夫在人群中可是趾高气扬的，跟邻居聊天不出三句必然说到他们家大毛身上，一口一个我们大毛，大概就跟后来搞传销的人差不多，以至于我们大院现在还有人用"我们大毛"来指代马会计夫妇。

马向西是我们中间最不爱笑的一个，总是绷着脸，被人欠了钱的样子，但并不凶恶，我们说二毛笑一个，他就好脾气的一咧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门牙，象哭一样。他表示高兴的话就打一个响指，他能打的特别亮，像电视剧里的流氓那么亮。有段时间，我们大院的小孩统一穿着黄军裤，白边鞋和红袜子在城里晃，累了，就蹲在马路边抽烟，跟他学响指，挑衅老实巴交的路人。
马向西在哥哥死后经常挨打，但从来不哭，也不叫，任由马会计荼毒，实在顶不住了，就跑，但不跑远，就在大院门口蹲着，过一会儿就回去，然后马会计就搂着他哭，他不拒绝也不回应，象一块无法融化的冰。
马向西手很巧，会做木工会刻章，还会用硝酸配火药，我现在的章子就是他用一块麻将牌里的红中刻的，每到领工资的时候，我用力在工资表上摁下去，清晰的名字就红彤彤的显出来。
马向西在学校里是最不显眼的一个，成绩不好不坏，既不特别淘气也不特别听话，走路走中间，站队站两边，如果不特别的注意，就不会再毕业照的右下角找到那个苦瓜脸的小男孩。所以中学毕业的时候传出马向西把吴沙沙日了的时候，我们都张大了嘴，惊讶的不能自己。

吴沙沙现在是我的老婆。我从没问过她是不是让马向东日过，事实上我们从来不用"日"这么粗糙的字眼儿，每个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我们小心翼翼的完成各自的义务，然后相视一笑，分头洗澡，这样的日子从结婚的第二天下午她撞见我和叶星星做爱就开始了，我们彬彬有礼的相敬如宾，年底从居委会领回"五好家庭"的标志来叮叮咣咣的钉在门框上，所以我不能说：喂，二毛有没有日过你？

我也没有追问过马向西。因为当时我们不说话，至于为什么不说话早就忘了，可能是打群架的时候他站在另一边，也可能是把我的字典搞丢了我让他赔，反正不说话就是不说话，谁先开口谁就很没面子，男人都是很要脸的，小男人也是男人，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所以我当然不能说：二毛，你真的把吴沙沙给日了？

马向西日赵艳艳我是知道的，因为就发生在我的床上，钥匙是我亲自给到他手里的，在我还没有走的时候赵艳艳的脸就红的发烧，屁股一扭一扭的烧开水或者倒茶拿烟，然后趁我上夜班的时候他们做完了一切，并且打扫的很干净，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连毛都没有一根。我找了整整一个上午，什么都没有发现，因为他们把我的床单拿走了，并且再也没有送回来。让他说说细节，他就一句话：警察日起来就是他妈的舒服。

赵艳艳是警察，因为她爸赵刚是公安分局局长，所以赵艳艳从十四岁开始就是警察，穿一身耀眼的警服和男人们打情骂俏，四处招摇，所有的小混混都以认识她为荣，她是小城招眼的姑娘里唯一的广大男人不但想日而且特别想娶的一个，除了腰长腿短，基本上没什么操蛋的地方。事实证明，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尽管我数次向她求欢都被拒绝也不能昧着良心瞎说。

她和马向西搞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二十六岁，马向西二十虚岁。

有段时间，我和马向西还有赵艳艳关系亲密的就象三角恋爱，每一次喝醉我都会借酒装疯对赵艳艳说让我摸你一下就一下好不好？她每次都笑吟吟的让我去问二毛，然后二毛就冲服务员打个响指说有人醉了我们结账，最后是赵艳艳掏钱。那段时间，赵艳艳象妈妈一样管着我们吃喝拉撒行动坐卧，天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有钱，并且长期供养两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而这两个白眼狼对她做了什么呢？白眼狼甲也就是我为她提供了行淫的场所，白眼狼乙也就是二毛为她提供了行淫的器具。要知道，我们绝不爱她：一个警察。这种关系一直保持到赵艳艳撞见马向西和叶星星做爱为止。

叶星星是我先认识的，因为我们被调到了一个车间，是同事。她家是外地的，一直住在单身宿舍，夜晚到来的时候，她就会很寂寞，除了看看《读者》《家庭》之类的垃圾杂志就无所事事，有时一支口红就能玩儿一夜。所以我邀请她出来跳舞的时候，她爽快的答应了，帮我赢得了一盒红塔山。

马向西把红塔山递到我手里的时候，赵艳艳就在旁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将改变她的生活，还傻笑。从舞场出来的时候，我们先送叶星星回宿舍，毫不夸张的说，她是兴高采烈的，象跳出井口的青蛙一样鲜活。然后送赵艳艳回家，在公安局家属院的大门口他们还接了吻。在和二毛回小屋的路上，他先说出了我想说的话。他说：我爱上叶晶晶了。

第二天我在上班的时候先给赵艳艳打了个电话，对她说："二毛爱上叶晶晶了"她放肆的笑了半天，说："你小子就挑拨离间吧" 然后我故做神秘的对叶晶晶说:"马向西爱上你了"她也一阵放肆的大笑，反问："不是你爱上我了吧？"弄的我挺不好意思，脸红的象猴子屁股。

事情的演变比浩然的小说还离奇，继我发现马向西和叶晶晶在锅炉房接吻之后赵艳艳居然在我的房间里捉奸捉双。马向西和叶晶晶开始成双成对的公然出现，并同居在叶晶晶狭小的单人宿舍里，寻欢作乐，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他们是如何勾搭成奸的我是真的不知道，所以当赵艳艳质问我的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象一头脑子坏掉的猪，呆呆的听赵艳艳唱歌一样的骂人，她说：二毛你妈个逼敢甩老子老子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我们低估了赵艳艳，这个曾经象妈妈一样供养我们的女人，她不但有绵软的乳房（我曾经在酒后壮胆摸过一次）而且有极强的占有欲，她象章鱼一样伸长了脚，紧紧的抱住马向西，往温暖腐败的胸膛里拉，甚至动用了国家机器。

开班前会的时候，叶晶晶居然没来，下岗的上方宝剑时刻悬在我们头上的时候她居然假也不请一个就不来了，莫非被"性"福生活冲昏了缺钙的大脑？接班以后才从听说昨晚联防的人从女工宿舍抓走一对嫖娼卖淫的，女主角就是叶晶晶，男主角当然是我的朋友马向西。我抑制不住的大笑，从工作台笑到厕所又从厕所笑到工作台，我对自己说停下来停下来，可就是没办法，我想我是坏掉了。

马向西没钱交罚款，就给我打电话，我在电话里说我没有钱你们就在里面呆着吧要么给赵艳艳认个错就没事了，马向西摔了电话，把我的耳朵都快要震掉了。

我还是带着钱走进了派出所，对办案的民警说就一千五百块，放不放由你。他们把鼻青脸肿的马向西带出来让我领走，连个收据也没有。

马向西打个响指说要吃羊汤。吃羊汤的时候我还是不停的笑，他闷头狂吃，连一根葱都不放过，抹了抹嘴说：一千五百块钱我会还你的，现在我要去找赵艳艳，我要和这个婊子结婚。我快要被他气死了，既然要结婚为什么还要我掏出娶老婆的钱为他赎身？我气的说不出话来，眼看着他扬长而去。

马向西要结婚的消息很快就被证实。请帖是他和赵艳艳一起送来的。赵艳艳穿了一身艳红的衣服，化了很浓的妆，象要登台唱戏，拍着我的肩膀许诺给我介绍一个警花，陀枪师姐那种的；马向西没怎么说话，一直在抽烟，弄的我的小屋象火灾现场。同时送来的还有那一千五百块钱，竟然变成了三千块钱，马向西冲我眨了眨眼睛，我就没说什么，假迷三道的恭喜恭喜祝福祝福，他们走后我立即关上门把钱又数了一遍，心里说二毛还算够意思。

叶晶晶也收到了请帖，不知道是谁送给她的，不排除邮寄的可能性，并且有可能是赵艳艳的单方行为。（从派出所回来她就变了个人，学会了那种轻浮的狂笑，有点象陈白露，开始熟练地跟老中青男人放荡的调情，象一只本地鸡，惹的男工人阶级们跟在她屁股后面鸡飞狗跳跃跃欲试。）她把请帖撕了，趴在工作台上放声大哭，谁劝都是一个字：滚。跟国产电视连续剧一样没劲儿。

当天晚上我把叶晶晶日了。下了班我请她到我家喝酒，她象第一次同意去跳舞一样同意了，半路上我假装老练的去买避孕套，她就无所谓的看着，不置一词。酒喝到最后，我吭吭哧哧的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说：你喜欢音乐么？她白了我一眼：操就操吧，音乐个鸡巴。我没什么说的了就迅速把她放倒，光上半身我就鼓捣了个把钟头，不熟练呀，跟事先想象的程序也不相符，我在心里骂自己：黄片都他妈白看了。她一动不动由着我折腾，象个不敬业的小姐。我在进去的同时也射了，喷薄而出，巍巍壮观。

那天晚上她没哭。

给我的请帖上的日子是十月二日，叶晶晶的是十月一日，这是后来才知道的。叶晶晶没去，因为那天她是早班，没有时间，所以就没死。如果她要是打扮的焕然一新去参加婚礼的话，也许马向西不用死，赵艳艳也不用死，那十三个警察和两个服务员也就不用死了。也就是说，叶晶晶才是关键人物。

由于马会计和苏大夫不知道儿子要结婚，所以根本没有参加婚礼。

据中院门口公告栏里贴的布告来看，马向西是故意杀人罪，他自备了炸药去参加自己的婚礼。那些炸药就老实的呆在西服的口袋里，被带到饭店，带进雅座，在它们被有效使用以前，应该在洗手间或者厨房后门被马向西妥善的整理过。马向西从容不迫的仔细摆置着它们，脱下西服，把它们排列在一起，用绳子系好，绑在身体上，再穿好西服，步履轻快的走回雅座，在需要的时候引爆它们。如果在关键时刻拍一张照片，我想是这样的：新娘赵艳艳站着给叔叔伯伯们敬酒给父亲敬酒，红光满面笑意盈盈；公安分局局长赵刚招呼大家吃好喝好别客气；众位公安局头目喜气洋洋的交头接耳划拳行令；服务员站在一边随时准备为客人们倒酒唯恐招呼不周；新郎马向西手伸进西服，难得的笑了。

记得那天我在街上邂逅了吴沙沙，我们聊得很愉快，我说我有三千块钱要用来娶老婆，她说三千块只能娶一条大腿，我指着她裙子下面笔直的腿问是左边的愿意嫁给我还是右边的愿意？她就笑着说我学坏了，在她的粉拳打到我肩膀的一瞬间，我们都听到了一声巨响，然后面面相觑，不明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