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红
马各

1

离开那里以后,事情怎么样了,让我想想。

还是从头说起,我叫马熙,此前在A市。和我一起的有两个人,他们是杨桐和陈强,后来他们死了。还有林子,我们最要好的朋友,她也死了。陈强死后,我不想再呆在A市,就搭上一辆火车,一直坐到了终点站,下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下车时,我看到站牌,这里是B市。我又来到一个新的地方。

当天中午我买了四个烧饼,花去了最后的两块钱,随后我坐到D江大桥上,模模糊糊地记起从前似乎在这座城市,呆过一段时间。又好象没有,到底有没有?B市,座落在一条叫D江的岸边,这是一座有江水穿过的城市。D江向北流去,汇入另一条大江,然后它们一起东去,流向大海。关于B市里的D江大桥,我记得从前在这里,坐过整整一个上午。所以,我想我是来过B市的。D江的水很浑浊,江上不时有船行过,现在坐在江堤上,徐徐凉风,使人感到凉爽,掐指算算,现在应该到秋天了。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我找到了一个朋友的住所,有好几年没来了。他的房子,在一个小胡同里。我敲了几下门,一会儿,门就开了。是个女的,她看到我,说马熙,你回来了。我似乎并不认识她。我跟她进去,看到我的老朋友,他在看电视。那个女人说,哎,快起来,马熙回来了。朋友走了过来,显得有点吃惊,他拉起我的手,说马熙,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说就今天。我们坐在沙发上,那个女的,给我倒了一杯水。他说,我和她去年结婚了,本想找你来喝喜酒,但不知道你这么几年去哪里了,找不到你。我看电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墙上挂着一张装裱过的结婚照,是他和那个女人的。笑脸看着,有点恍惚,象真的似的。转过头的时候,他好象有点伤感,他说,明天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红红。我还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喝完茶后,我感到累了,我说我想睡觉。他把我带到了一间客房,叫我睡个好觉,随后便关门出去。我躺在床上,感到有些东西很熟悉,似乎能想起一些事,但是仔细想想,又记不清了。已经很晚,我好几天没睡觉,后来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2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把我叫醒,他给我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我穿上出去,和他们一起吃了早餐。随后他对他的妻子说,今天你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我和马熙去看红红。她似乎很不情愿,说我也要去。朋友没答应她。他走出去,在另一间屋里。推出一辆摩托车,说,马熙,我们走吧。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坐上摩托车,一起走了。大概过了五分钟,我们到了一家花店,他叫我下来,然后过去,买了一束白菊,随后我们又骑上了摩托车。过了D江大桥,我感觉离城区越来越远。我的朋友一直在前面,没说什么,城郊的风吹起人的头发,还把我的衣襟也吹开了。红红是谁呢。我实在想不起来。

再次停下来的地方,在一座小山丘的前面,我看到山上,到处都是坟地,有的是孤坟。有的坟和另一些坟连在一起,他们生前可能是夫妻或兄弟姐妹什么的,死后就葬在了相邻的地方,这样也不错。我的朋友拿了那束花,叫我一起上去。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在一座长方形的小墓碑前,站定了。我看到墓碑上,刻着一行字,爱人肖红红之墓。没有署名,没有日期。朋友把坟上的一些荒草拔掉,现在是秋天,草都是干枯的,易燃。他把白菊放在墓碑前,蹲了下去,再把堆在一起的荒草点着。火慢慢地旺起来了,青烟冒出来,我还能闻到一种特殊的香味,我说不出来。他很长时间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墓碑,后来他说,马熙,你想对红红说点什么吗?我说不知道。我想这里面应该有什么故事,但还是想不起来,事实上,我对过去,一无所知。随后他把荒草烧完的灰捧起,撒在坟丘上。

一直到了傍晚,我们才下来,回来的时候,他把车停在了D江大桥。傍晚的D江大桥,路灯亮了起来,来往的车辆还是很多。我们来到桥栏上。他对我说,马熙,我猜你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我说是啊,我只记得从前和几个朋友在A市卖水果,后来他们死了,不知道怎么,我就到了这里。他拍了拍桥栏,说,那我给你讲个故事。我说,别,我对从前的事,不感兴趣。

3

当天晚上,我回到朋友的住所,她的妻子,已经不在了,我昨晚看到的照片,也不在墙上。这一切,都象是做梦。我准备回屋了,朋友说他还不想睡,要看会儿VCD。我说那你就看吧。我进了屋,打开一个抽屉,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照片,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的合影。男的,确切地说,应该是象我,我不能记起什么时候拍过这样一张照片,也不认识这个女的,所以我无法确定。背景是在D江大桥上,下面是滚滚北去的D江。女的笑的很灿烂,但照片似乎是在抽屉里压久了,有点模糊。女的是谁,我开始感到头疼了。还有一本笔记本,我也打开,里面全是日记,没有日期,第一篇说的是一个男的喜欢上一个女的,同时他在日记里表达了他高兴的心情。下面的我不想再看了,头越来越疼。

第二天还是一大早起来,我打开门,朋友还在看VCD。我说嫂子呢,他说什么嫂子,你还没睡醒。我没说了,我想可能是我记错了。如果你对此感到不适,我在这里向你表示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在厨房找出一些熟食,吃了几口。然后出来,坐下来和他一起看VCD。一切都那么巧合,坐下的时候,影片刚开始,女主角演的是一个富商的女儿,男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们在一次意外的碰面中,彼此喜欢上了对方。后来在男的家中,他们发生了性关系,富商很喜欢那个男的,不久以后,他们准备结婚了,他们准备定婚的那一天,发生了车祸,不过男的和女的都没有受伤,最后他们顺利结婚。这是个毫无意义的故事。

4

看完VCD,转过头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朋友不知怎么,也已经不见了。我大叫了几声,没人回应,屋子里空荡荡的,一切都变得恍惚。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我并没有听到有任何开门的响动。其间我还看到他去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回来,我找遍了所有的房子,和原来的都没有什么不同。可能还是我的幻觉,我的头,又开始疼了。我慢慢地走到窗前,看看窗外的B市,汽车是汽车,房子还是房子,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我看到她的钱包从口袋里滑出,掉在了地上,随后,另一个人拣起钱包,追上去,把它还给了她。他真是一个好人。屋子里,那杯茶在桌上,还有些许热气冒出。电视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发出那种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兹兹”声,我的头越来越疼,眼前的东西也模糊起来了。我赶紧关掉电视,准备睡觉。

随后的一个星期,我一直呆在那个可疑的朋友的屋里,翻看屋子里的东西。有许多衣物,有新的,也有旧的,其中有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好象是那天我在窗口看到的。还有一把桃木斧,红色的,有点偏黑。上面刻着字,某某某,嵩山游览纪念。最上层的大衣柜有一件蜡染的短袖,我知道那是湘西的一种手工艺品。这些东西在这里,它们和主人都有着许许多多讲不清的联系。可现在主人都不知道有没有在过,它们又算什么呢。其间我看完那本日记本,最后的一篇字迹潦草,和前面的有着明显的不同,而且没写完,象是遗书,那又怎么样,在里面我找不到任何有关主人的线索。

其间我白天睡觉,晚上还是睡觉,偶尔吃点东西。大概是一星期后的一天,我在厨房里,找出最后的一点食物,把它吃完。又坐到了电视前,看VCD。这时候,敲门声打扰了我。你猜会是谁呢。我已经准备去开门了。

5

把门打开,我看到他了,是我的那个朋友。一幅落魄的样子。他说马熙,我终于找到你的住处,幸好我记性好。我没有感到任何意外,我说你进来吧。他跟我进了屋子,坐在了沙发上,两手垂着,眼光呆滞。我给他倒了一杯茶,再把电视重新打开,准备看VCD。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又说话了:红红不见了,我找了她一年多。我说红红是谁。他说,是一个女的。电视里的打斗声越来越大,我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看完VCD后,我把他带进了原来的他住的那个房间,我说睡个好觉,晚安。然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那天晚上,我一直听到那边传来哭声,象鬼一样。

晚上被吵得睡不着,我拉开了窗帘,还是看看外面。下面路灯亮着,我看到了那个穿红衣服的女的,这次他不是在走,而是拼命地跑,后面有一个男的在追他,我看清了,是那天拣了钱包的那个人,我看到他手上拿着一把刀子。女人最终没有幸免,她被追上了,男的一刀就捅进了她的后背,鲜血射了出来。女人倒下了,背上插的刀子没有完全深入,在夜色里泛着寒光,鲜血趟了一地。杀完人后,男人什么都没做,双手插进口袋里,晃晃悠悠地走开了。我说的你信吗?说不定这也只是我的幻觉。

后来我的朋友来敲门了,他进来后,说要我明天帮他去找红红。他在B市还没有仔细地找过。我说这是怎么回事。接着他回忆了一下,便慢悠悠地讲了起来。他和红红是在一个叫清流坊的茶馆认识的,那天他去里面喝茶,刚好桌子都满了,所以茶馆里的BOY让他和另一个单独的人坐一张桌子。那个人就是红红,一开始他们就被彼此的气质给吸引了,他们在一起聊得很开心,我的朋友是一个画画的,后来他们离开茶馆后,朋友给了红红他的地址,说是有空来他家里,给红红画像。红红很高兴地答应了。听她说红红是一个喜欢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有很长的头发,眼神很迷离,似乎是在另一个世界向你看过来的。有天晚上,红红来他家的时候,就是穿着那件红色的连衣裙,脑后用红绳子束着头发,脸颊两边垂下几根。第一眼看到,他就产生了想和她上床的念头。红红进屋后,主动地脱光了衣服,在床上坐下,她说,你是先画吗?他强行忍耐着,把画板在床前架好,调好颜料,那天晚上,我的朋友象疯了似地,一直地画,一直地撕,到最后他把做爱这件事都给忘了。因为他总是画不好红红的眼睛。天亮后,地上已经全部都是撕掉的画纸,最后,我的朋友体力不支,昏阙倒地。等他醒来的时候,红红已经不见了,随后的一年里,他一直在找她。有几个月,他一直在清流坊等她,但始终没有再遇到。随后他找遍红红所在的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还是一无所获。现在他到了B市,准备继续找。

我听完故事后,说你先去睡一觉,我答应你了。出门时,他昏沉沉地把我床边的一条椅子的腿给踢断了。已经是凌晨2点,随后,我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后来,我好象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朋友找到红红后,什么也没说就掏出了一把刀子,一刀就割断了她的喉管。红红临死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冰冷冰冷,完全不象是一个人的,但她的鲜血的确是喷出来了,沾在我的手上,是温的。然后,我的朋友也把自己的喉管给割断了,刀子“丁冬”一声掉在了地上,我被惊醒了。


我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昨晚的那把椅子。它现在完好无缺地呆在它原来的地方,根本没有被人踢过。我已经不再感到奇怪了。我的朋友可能根本就没来过,这又是我的幻觉。

6

关于红红,还有我的朋友以及他的妻子,关于B市这座城市。我总是不擅于把握,就象我身边的空气一样。B市,我操你。我操B市,这是后来的一天我第一次出门时的想法。我在街上,不停地走着。路旁的法国梧桐,树叶纷纷落地,有人在梧桐树下抽烟,或者环顾四周,象是等人什么的。秋天来了,秋天好啊。我在一棵梧桐树下,又发现了那个穿红衣服的女的,她还没死。她站在一堆枯叶间,娇嫩又慵懒,更让人觉到她象是在等操。我走了过去,问她,你是叫红红吗?她摇了摇头。我说那你叫什么,在这里干嘛?她说他叫杨婷,在这里等人。我说我现在请你喝茶,走吧。接着我转身,她就跟了过来。

我们来到一间茶坊,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下。我要了两杯红茶,一会儿BOY就给我们端上来了。我说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红红的女人。她问我找她做什么。我说我要写一篇小说,关于红红的。接着,她低下头,似乎想了想。我说你到底认不认识。她还是没有说话。这个下午天气不错,城市里的秋天,阳光高高斜斜地照着,坐在我旁边的还有一些人,他们聊着只属于他们的话题。就象我和杨婷。她一直低着头,我也不好再问什么,最后我说,你跟我回家吧。接着便起身走人。毫无疑问,我已经对红红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7

回到住所后,我打开电视,准备看VCD。她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突然对我说,红红是她的妹妹,她在许多年以前,就已经死了,现在葬在城郊的一座小山丘上。我问她是怎么死的。她说不知道,那天我被一群警察叫出去,看到她人的时候,已经死了,在D江大桥上,至今还不清楚原因。我说那你可以说说有关她生前的事吗?她还是低着头,长发垂下来,象是女鬼。她说,不是很清楚,她小时侯就不爱说话,我只知道她认识一个男的,姓马,后来他们相爱了,在准备结婚的前一天,她莫名其妙地死在了D江大桥下,之后,那个男的就不知去向了。整个晚上,我都看着她,听她娓娓地讲着故事。据说那个叫红红的女的,胸脯间还有一对蝴蝶的刺青,是姓马的男的,亲手刺上去的,她死的那天,因为赤裸着,那双蝴蝶在阳光下显得特别显眼,象是要飞出来。VCD放完后,电视里又发出了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兹兹”的响声。

第二天我醒过来,是赤裸地躺在沙发上。双腿间,留着一根很长的发丝。有一件事令人惊奇,在我的胸脯上,也有刺青,是两把刀子的刺青。可能是那个女人趁我熟睡的时候,刺上去的。也有这样的可能,它从前就已经有了,只不过我一直没有发现。那个叫杨婷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这个女人她来过,这根发丝就是证据。一些香气还弥留在屋子里,能隐约嗅到。我穿好衣服,这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8

我的朋友和他的妻子又回来了,他说马熙,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想回答他们。打开门,我等他们进来后,就走了出去。我准备去找那个叫红红的女人还有她的姐姐。早晨的B市,人们都已经上街了,不远处的阳台上,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吵架,后来男的打了她一巴掌,女的哭啼着回了屋里。还有许多男的和女的,大都很安静,我走得很快,一会儿就超过了很多人。我又回到昨天遇见杨婷的地方,这次,她还是穿着那件红色的衣服,站在梧桐树下。我说杨婷你在干什么。她没有理我。接着我又问了一遍,杨婷,你在干什么。她还是没理我。随后我就走开,可能又是我认错了人。在那间茶坊里,昨天我们坐的那个位置空着,我坐上去后。看到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从窗户边走了过去。这时一阵风突然从窗外刮进来,我眯了一下眼睛,睁开眼后,那个女人又不见了。我随即出了茶馆,按照她刚才路过的方向,一直往前走。那是一条很深的小巷,我在里面快速地向前走动,能听到脚下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再次看到她的时候,是在巷子里一个拐弯处,她和一个男的说了什么话,随后他们便一起离开,拐进了另一条巷子。我立刻跟上去,他们在一间四合院的门口停下来,又说了什么。他们进去后,我走到门口看了看。这是一个很小的院子,种了几棵白菊,就是那天我和朋友去看红红时,买的那种花。正对大门的是一间漆了红门的屋子。门是木板做的,有缝隙,里面亮着灯。我靠上去,透过缝隙,看到男的正拿着一把小刀在炉火上烤。刀子一会儿烤红了,女的已经把她的红裙子脱掉了,她有高耸白皙的乳房,让人觉得舒服。随后男的把刀搁在炉子上,继续烤,刀子越来越红。他拿起一支画笔,在女人的乳房间,画着什么东西。慢慢地,我看清楚了,是一对蝴蝶,红色的。画完后,男的拿起那把刀子,在女人的胸口刻了起来,她的脸看上去很安详。我感到很无聊,就在门口坐下,抽了一根烟。那些白菊,摇摇晃晃,骚首弄姿地,也象是在等操。等我再次看进去的时候,女人正在男的胸口刻一把刀子,男的双眼看着前面,目光呆滞。这时我掳起衣服,早上在我胸口的那个刺青,不知道怎么,已经不见了。我没有再想什么,一脚就把门踢开,但是没有看到人,刀还搁在炉子上,我拿起那把刀,在胸口上划了一下,血流出来,滴在炉火上,“朴次”一声。抬起头,看看外面,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我无处可去,需要在这里,呆一个晚上。

炉火越烧越旺,把整个房间都映得通红,开灯似乎没有必要,我关了它。一直睡不着,坐在屋子里,我想起朋友说起的红红,以及我梦到的红红,她冰冷冰冷的眼睛。她被割开的喉管在火边,一定会变得更红。还有那个穿红衣服的杨婷说起的红红,她尸体上的那对蝴蝶,就要飞出来了。红红的坟墓现在D江大桥那边的小山丘上,那束白菊,可能已经枯干。我的头又开始疼了,我把那把刀子扔进火中,随后便躺在了床上。

9

后来还是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我不想再呆在这里,就走了出去。街上出奇地安静,已经看不到行人。我走过那个茶馆,再走过那天遇到红衣女人的梧桐树边,树叶还在往下掉,有风的时候,就掉得多一些。我在树下,停了一会儿,后来继续走,一直地走。最后在D江大桥边,看到他们赤裸着坐在桥栏上。女人的红色裙子,挂在她的身边。那个男的还在拿着一把刀子,不停地在女人的胸脯间刻,他的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手不停地在抖。我在一旁看着,他们对我的到来,一无所知。男人的手越抖越快,额头上已经在冒汗,汗水流进他的眼睛,瞬间消失,可能被是被高温蒸发。蝴蝶在路灯的映照下,微微地泛出点点诡异的光。我知道男人快不行了,没多久,我看到他手里的刀“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他一把就将女人推下了大桥。后来我没有听到桥下有响动。男的拿起女人的红裙子,又坐在了桥栏上。秋天的月亮,圆并且大,让我想起了唐代大诗人李白的一首诗。

10

走了很多路,我又回到了那个种有白菊的小四合院。白菊在我离开的几个小时里,似乎长高了一些。屋里的灯又开了,里面会有谁呢。我推开门,看到我的朋友和一个红衣女人死在了地上,旁边的火已经熄灭。那个女人不知道是杨婷还是红红。朋友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刀子,青筋在手背上暴出,刀子上沾的血迹已经凝固。因为喉管被割开了,所以两个人的头都是微微后仰的。那个女人的脸已经被划破,无法辨认到底是谁。眼球被挖出,我看了一下四周,没有找到。她是谁呢?我和你一样,都无从得知。我在门后,找到了一把铲子,去屋前挖了一个大坑,再抗起他们两个人的尸体,扔了进去,埋掉它们。做完这些事后,我已经累了。我躺回了床上,准备睡觉。

第二天,我无意中翻开了屋子里的一个大箱子,看到许多画,画中的人物都是同一个人,而且都是一个人的头像。头像其他的部分都很完美,就是没有眼睛,她的轮廓让我想起在朋友家中,和我合影的那个女人。它们,都是如此的巧合。这个地方开始越来越让我感到不舒服了,我准备离开。打开门的时候,屋前的白菊在一夜间,已经高过了我的身体。

11

这次,我还能去哪里。那些让人迷惑的事情,找不到一丝真实的感觉。在街上,又有两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她们并肩着从我身边走过去,我已经不想再过去问了。我在街边的一个水槽里,打开水闸,大口喝了几口水。再把头伸进去,冲了一下。随后又来到了D江大桥。坐在桥栏上,太阳从D江的左侧升上来,照在我僵硬的皮肤上,新的一天已经到来。刚好这时,有人在我身后拍了一下,我转过头,看到一个女人,穿红色的连衣裙,那张脸似乎很熟悉,但想不起来。她说我能不能和你合张影,我是来这个城市旅游的。我说可以。然后她把相机递给和她同行的一个男的。我感觉前面闪了一下。缓过神来,他们已经走到了D江大桥的另一侧,渐渐地看不到他们了。

我在D江大桥上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12

后来我还是回到了朋友的住所,敲门后,一个女的出来,看到我,她说马熙,你回来了。我说是的。进屋时,我看到我的朋友还在看电视,他看到我来了,就站起来,拉起我的手,说马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说就今天。那个女的,给我倒了一杯水。朋友说,我和她去年结婚了,本来打算找你喝喜酒,但不知道你这么几年去哪里了,找不到你。我没有感到惊奇,随后他还是重复了我刚来B市的话,问我明天要不要去看看红红。我没回答。晚上我吃过饭,便回屋准备睡觉,他在门外说了声晚安。

第二天清早,他推出了摩托车,带我去看红红,途中他还是去那个花店买了一束白菊。随后来到了那个小山丘,墓碑上刻着爱人肖红红之墓。没有署名,没有日期。他把白菊放在墓碑前,把坟上的荒草拔掉,点着。其间双眼一直盯着墓碑。他问我有没有什么话对红红说。我还是没回答。最后他把荒草的灰捧起,撒在了坟丘上。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回来的路上,他把车停在了D江大桥边。我们坐到桥栏上,他说马熙,我想你把从前的事都忘了吧。我说是啊。他拍了拍桥栏说,那我给我讲个故事。我立刻回绝了他。我说,别,我对从前的事,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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