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记忆
◎ 卡列宁
刚打开电脑,小灵通就响了。一看号码,外地的,区号是0592。对此我完全没有概念,接就接,反正免费。恩,对方说的是普通话,年轻男性,并且,一开口就要求“找王进”。没错,我就是王进,具体下来,是“王琎”。当年,我的父母故意把我搞出来,并给了我这个名字。但,这只限于家族内部的人知道,而且,事到如今,它的使用频率已经过于稀少,可以忽略不计,可以被“抛到后脑勺去”。但我仍然对它印象深刻。我曾经三番五次地翻阅家中的一本大字典,上面写着:琎,像美玉一样的石头。是的,我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毫无办法,我对自己的记忆力束手无策。
对外,我叫王爱书,一个在人们看来不怎么好把握的名字。他们所能够开的玩笑不过是,“那你一定不能打牌”,再次一点,“那你一定很喜欢看书”。怎么说呢,我的确对打牌没什么兴趣,可以打,但绝不会主动去挑逗别人来打。我懒得去搞一些算牌之类的伎俩,也就是说,我更倾向于根据所谓感觉来打牌。这,当然不行。
这个名字是我的舅舅起的,他曾经是我们那个镇上为数不多的居民户口,并且,有工作。人长得也不错,有一头牛逼的卷发,很讨姑娘们喜欢。如果政策允许,他应该可以搞到不少姑娘,真让人羡慕,他那时正跃跃欲试地想闯入美好的未来。但,后来的情况是,改革不断深入,而他娶了一个骚货。该女人好吃懒做,善于撒谎,乐于勾搭男人,很快,舅舅就被拖垮了。过了些年,他终于跟那女人离了婚,他们搞出的那颗受精卵也逐渐发育成我那个阴郁的表弟,看来,事情总算有了个了结。但是,他已经忍不住老了。他所在的工厂早就倒闭,多年的山区生活使得他没有能力也懒得去寻觅新的工作。他只能靠每个月两百多元的补助生活,没有女人,靠抽烟和手淫(我猜的)解决性欲。而他的儿子,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他继承了他母亲的油嘴滑舌和父亲的偏激,他正一步步滑向他的未来。
恩,王爱书,这个名字出现在我所涉及到的各种场合,各种证和卡,一如我的日常生活本身。而王琎则植根于内部,像王爱书秘密的孪生兄弟。
现在,它竟被一个陌生人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提了出来,实在搞得我很不爽。但是,我总得说点什么吧。我想了想,问,你是谁?对方没有直接回答,他说,你是不是王进?我一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同事们正望着我,有个女的甚至冲我眨了眨眼睛,好象他们听到了我跟该陌生人的对话,并且也在等我作答。听到就听到吧,你他妈朝我眨什么眼睛呢?我只好干巴巴地说,你是谁?对方仍然不愿回答,他顽固地问道,你是不是王进,你说,你到底是不是王进?我被他这种语气搞得不耐烦了。我的同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他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开始相互交谈。这个傻逼到底怎么了,他们肯定会这样想。那个女人眨眼睛的速度更快了,不仅如此,她还给我笑了一个。
这个笑彻底把我激怒了——她笑得太难看了——我朝电话那边大声喊到,对,老子就是王进,这下你满意了吧,那你呢,你他妈到底是哪个?办公室里一下安静了,周围那些人又都把头埋回电脑面前,女人也不再笑了,但她还在不停地眨眼睛。与此同时,电话那头也音讯全无。刚才我那一吼应该吓了他一跳,哈。这么一想,我又忍不住高兴起来,我甚至朝眨眼睛的女人做了个动作,意思是,你的眼睛到底出什么事了?
但是,我高兴得太早了,在我准备挂上电话之际,陌生人兴奋地对我喊道,舅舅,真的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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