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
杨黎

丁小燕三岁那年，父亲死了。匆匆办完丧事，母亲就带着她回到了外公那里。外公是一个猎人，住在一座山的中间。母亲和她在那里呆了两年，就离开了她。临走前的一天晚上，母亲说：小燕，要听外公的话。
小燕，不要在山里乱跑。
母亲说着说着，小燕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太阳刚上山顶，小燕就从梦里醒来。她翻身下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外走。在院子里，她看见外公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抽着自制的土烟，一只漂亮的小白兔绕着他的脚跑去跑来。
小燕问：妈妈呢？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也就是说，丁小燕从五岁开始，就和她外公生活在一起。
外公是这座山里最后一个猎人。原来的猎人都已经下山种田，没有田种的猎人也早已远走他乡。所以，外公也是这座山里惟一的猎人。
外公住在山的中间，离山下有四个时辰的路。
丁小燕和外公住在一起。除了赶大场，丁小燕和外公，基本不到山下去。就是赶大场，也是日出去，日落就回来。早几年，是外公和小燕一起去。当小燕稍稍长大点后，就是她一个人去。换点盐，换点米。也为外公换点酒。
有时候，也为自己换一块花布。
他们安静的生活着，并且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十二年。
十二年后，春暖花开，十七岁的少女丁小燕洗完澡从屋子里出来。整整一个冬天她都没有洗澡了，这个澡一洗，她感觉浑身上下像要飞起来一样，舒服极了。
院子里，到处都是春天的阳光，以及花和花。
也有鸟。鸟儿的叫声在院子的外面，有时清楚，有时隐隐约约。
故事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她先看见外公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抽着自制的土烟。越过他头顶淡蓝的烟雾，小燕又看见小黄和小白：在院子边缘的一棵树下，小黄爬在小白的身上。
开始时，她以为小黄和小白在打闹。直到小白发出怪异的叫声，她才明白，小黄，它在干什么。她突然一惊，嘴里也跟着发出轻轻的呀。就这一呀，外公转过头来。他红红的双眼，盯着正在惊讶中的小燕。
小燕转身跑回屋里。
小燕跑回屋里后，就紧紧的关上门，再也没有出来。第二天，天已经亮了好久，小燕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院子里非常的安静，安静得和以往一模一样。
外公已经上山打猎。
小燕来到院子里，在石头上坐下。
第三天，外公还没有回来。
小燕再也坐不住了。她拿起猎枪，上山去找外公。没有走出多远，她就看见远处有移动的影子。再走近一些，果然是外公。他正按着一只猩猩，像是在肉搏。小燕赶紧端起猎枪，快速的绕到前面。
仿佛是感觉到小燕的来临，也仿佛是听见她靠近的声音，外公和猩猩均受到了惊吓。也是在这惊吓之中，猩猩呼的从外公的身前跑走。小燕突然看见，外公呆呆直立的身体：一根巨大的鸡吧、一根猩红的鸡吧，还高高的翘着。
仅仅是30秒，绝对没有超过40秒，丁小燕扔下猎枪，跑了起来。她越过外公，向山下一路狂奔。就像是有好多豺狼虎豹在身后追赶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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